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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下女生放心了,忽然想起什么,问:“诶,你没带烟吗?”

“没。”

“早说啊。”

女生从随身背着的小包里摸出一包烟,娴熟地摸出一根点上,自己先抽了几口,然后把烟递过去:“不介意吧?”

也许是错觉,黎棠从女生的态度里察觉到一丝高高在上的……施舍?

男生看一眼那燃烧着的烟,伸手接了过去。

女生笑了,是一种类似胜利的笑容。

“以后你就别买烟了,我给你带,我知道你家的情况……这学期我爸给我饭卡充了不少钱,晚上一起去食堂?”

拇指食指并拢,轻捻在指尖的烟缓慢燃烧,青烟随风袅袅。

没盯着看太久,男生开口应道:“好啊。”

然而晚餐时间,黎棠并没有在学校食堂见到这两人。

黎棠吃饭很慢,还挑嘴,下了课就来占座,一份卤肉饭被他用筷子挑挑拣拣四十多分钟,也没吃完。

回到教室走后门进,作为转学生,能选的座位只有后排。

落座后,黎棠瞟一眼左侧第四组最后排,两个位置都空着。

晚自习打铃前一分钟,有人坐上了其中靠窗的位置。

那人刚坐下就撑起下巴打哈欠,翻开课本时眉宇微蹙,神情有种被打扰的烦躁。

看来这次也没能在天台睡个好觉。

晚自习

第二节课,赶来班上布置数学作业的班主任刘老师,才想起今天来了名新同学。

黎棠被点名站起来自我介绍,有男生喊:“人家来一天了,我们都快混熟了。”

引来一阵哄笑。

刘老师拍讲台:“安静!”

随后转向黎棠,“我看过你成绩,英语还不错,数学差一点。”

黎棠有种不妙的预感,心说不会是要给我安排学习搭子吧?

果不其然,刘老师紧接着点了另外一个名:“蒋楼。”

等了几秒没动静,她提高音量又喊一遍:“蒋楼。”

只听一阵椅子与地面的摩擦声,左边的人站了起来。

黎棠循声看去,男生面上带笑:“老师,我听得见。”

放在别的男生口中显得挑衅的话语,被蒋楼用懒散的声音讲出来,平添几分无奈意味。

在教室里再度掀起的笑声中,黎棠却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别的,比如中午和曹洋的对话,被问到新学校有没有美女,他的回答是“没留意”,又被问到那有没有帅哥,他停顿了一下。

蒋楼。

好普通的名字。

可套在这幅皮囊之上,又变得不普通了。

刘老师让黎棠搬去蒋楼身边的空位。

“他是我的数学课代表,平时也很乐于助人,我不在班上的时候,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请教他。”

黎棠正琢磨“乐于助人”这个词,一条胳膊从左侧伸过来,随着空课桌被踢到这边,自己堆满书的课桌被猛地抬起,再“咣”的在左侧一米开外稳稳落地。

黎棠恍神的功夫,蒋楼已经坐回去了,从书堆里翻找出题册时,向还站着的人瞥来一个疑惑的眼神。

黎棠看懂了,是在问——你不坐?

慢吞吞挪过去,屁股挨着凳子坐了下来,黎棠摆弄了下桌面上被弄乱的书,不动声色地打量向左侧的新同桌。

靠得近了,黎棠发现蒋楼比他以为的还要高一些,低矮的课桌让他不得不弓背低头,后颈的骨骼凸起。往下看,手掌和他本人一样瘦长,皮肤偏白,指节清晰分明。

正看着,新同桌发话了:“蒋楼,草头蒋,楼梯的楼。”

他音调沉,语速也不快,所以并没有吓到在偷看的黎棠。

可黎棠还是一愣,好一会儿才回:“黎棠,黎明的黎,秋海棠的棠。”

新同桌握着笔的手顿了一下。

黎棠当他和其他人一样,觉得自己的名字奇怪。

果然,蒋楼停止写字,偏过头来看向他。

诡异的羞耻感,让黎棠下意识去挡住写了名字的课本。

“挡什么?”蒋楼轻笑,“不是挺好的。”

其实黎棠并不讨厌自己的名字,毕竟是妈妈取的,据说他出生的时候恰逢秋海棠的花坠满枝头。只是“棠”字搭配上姓氏显得太过甜腻,黎棠曾因为名字无数次被以为是女生,因此总有些反感做自我介绍。

但是有人说“挺好的”。

新同桌把视线移回,黎棠悄悄地呼出一口气。

挡名字的手从课本上移开,黎棠拿起笔却又不知该写点什么,发呆半晌,笔尖落在课本封面,把那写得虚浮的名字重新描了一遍。

晚自习结束前,高二(1)班的每位同学都得到一杯奶茶。

黎棠点的外卖,当作见面礼,秋天的第一杯奶茶——多么有仪式感的名目。他惯于用这种方式拉近和周围人之间的关系,表现自己的合群,哪怕这个班级的同学数量是之前在国际学校的三倍还不止,请一顿奶茶的成本不容小觑。

同学们都很开心,几个男生当场就跟黎棠称兄道弟,交换各自的微信,说回去就加你。

合群让黎棠感到放松和踏实,他打算以后每周都请客,多巩固几次。

不过似乎也有人不吃这一套。

下课铃刚打,黎棠趁教室里喧闹,把特地多点的一份提拉米苏推到隔壁桌,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:“以后还请多多指教。”

蒋楼正起身收拾书包,闻言看一眼桌上的小蛋糕,再看向新同桌。

几分木然的眼神,让人想起中午在天台,他看那支被抽过的烟时,也是这样。

黎棠不知道的是,那藏有诗句的精美信封已经进了垃圾桶,连同那将将烧掉一小截的烟。

信封上的“To蒋楼”,名字正中被烫了个焦黑的洞。

蒋楼比黎棠高,因此看着他的时候需要垂眸。

黎棠则稍稍仰头,看见蒋楼睫毛浓密,脸上笑容却淡极。

“好啊。”蒋楼应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