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敏锐地察觉到异样,黎棠私聊李子初,问:你和霍熙辰在一起?

五分钟后李子初回复:嗯,他非要跟来。

黎棠:你们和好了?

李子初:没在一起过,什么分啊和的。

没等黎棠回复,李子初发来第二条:下午地震的时候,他第一个冲进我房间,用身体护住我。

紧接着第三条:虽然他一直说自己不喜欢男的,虽然是我主动勾引他,但是我觉得,也许他只是胆小不敢承认,他对我并不是完全没动真感情。

黎棠无意管别人的闲事,可是朋友一场,他还是给出善意的提醒:别再强吻他了,你都说他胆小了,把他吓跑怎么办。

李子初回复一条咬牙切齿的语音:“是,他,强,吻,我!”

黎棠颇为意外,心里对这段兄弟恋的看好程度又提升好几个百分点。

手机正连在插座上充电,黎棠给妈妈打电话说现在路上不好走,会晚点回去。

放下手机时,发现蒋楼正看着他。

“你妈妈身体不好?”蒋楼问。

“嗯。”黎棠把手机放在桌面,“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,已经好多了。”

蒋楼别开视线,没再说话。

黎棠猜他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。

也是从刚才蒋楼姑姑的叫骂中,黎棠才知道蒋楼的妈妈并非去世,而是刚生下他就离开了这个家。

如果他的妈妈知道蒋楼不仅平安长大,还这样努力,这样出类拔萃,会不会后悔当年将他抛弃?

晚餐是泡面。

特殊时期没得挑,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。

雪上加霜的是蒋楼家的碗在地震中摔碎了,只剩一只豁了个口的汤碗勉强能用。

黎棠刚打算让蒋楼先吃,自己等他吃完再吃,蒋楼就已经用碗给他把他的那包鲜虾鱼板面泡上了。

他自己的香辣牛肉面则直接在袋子里泡——拆开包装,调料包撕开撒在里面,再顺着袋口往里灌热水。

黎棠从未见过如此简单粗暴的泡面方法,惊讶又紧张,一会儿问“袋子不会漏吧”,一会儿又担心“塑料袋遇热会不会产生不好的物质”。

蒋楼的回答是:“死不了,我以前经常这么吃。”

黎棠默了一下,又露出那种酸楚的,类似心疼的表情。

倒是没有再提出异议,而是环顾四周,试图找个东西把那袋口扎起来,不让热气跑出去。

没找到称手的工具,只找到一张纸。

那是地震中掉在地上的海报,1998年在国内上映的电影《泰坦尼克号》,纸张泛潮发黄,先前被用来贴在墙上遮挡裂缝。

黎棠把它捡起,掸了掸上面的尘土。

蒋楼接了过来,作势要将它丢到窗外,被黎棠拦住。

“这是你父母贴在墙上的吧?”

按时间算,应是在蒋楼出生之前。

所以这不仅仅是一张海报,它还是蒋楼父母的爱情纪念。

况且……

黎棠看着海报上交颈拥抱的男女主,便回忆起小时候和妈妈一起看这部电影的情景。

他有一种怀念的心情:“我妈妈也很喜欢这部电影。”

良久,蒋楼说:“是吗。”

口头这样问,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——

我知道,我当然知道。

这也是我妈妈最喜欢的电影。

2012年,《泰坦尼克号》在国内重映,当时十三岁的蒋楼,一个人买了张票去影院观看。

电影是3D重制版,票价对于当年的他来说十分昂贵,他一个月没吃晚饭才省下这笔钱。

只是想看一看,爸爸口中的“妈妈最喜欢的电影”。

或许是年纪小的关系,整场电影蒋楼冷漠旁观,身边情侣模样的男女哭到抱在一起,他都全无动容。

他只觉得讽刺——现实中明明不甘贫苦,选择投向更优越的生活,凭什么去喜欢电影里跨越阶级,不顾一切的爱情?

终究没把那张海报扔掉。

黎棠把海报仔细叠好,夹在厚重的字典里,说:“平时看不见它,以后无意中翻到,就当是惊喜。”

蒋楼上前,双手捧起黎棠的脸,一个吻落在唇边。

他告诉黎棠:“你来到我身边,才是一场惊喜。”

又是两个小时过去,外面夜色浓稠,警笛声暂歇。

两人并肩坐在门口,逗跑到这里“避难”的流浪狗。

许是经常被周围居民投喂,小狗仍是圆滚滚肥嘟嘟,一见黎棠就狂摇尾巴,像是记得他是曾给自己烤肠吃的好人。

蒋楼这会儿才拿起手机,点掉上面几十通来自“小狐狸”的未接电话,黎棠在一旁看了直撇嘴:“你的手机是摆设吗?怎么都打不通。”

蒋楼笑了笑,手指点几下,给黎棠设置了个专属铃声,告诉他:“其他人打我电话都是振动。”

黎棠抿住唇,想笑,又怕表现得太得意,会让人抓住“狐狸尾巴”。

雨已经停了,白日里的闷热感消散,空气里弥漫着腐叶和泥土的潮湿气味。

新闻里说此次地震截至目前未出现遇难者,让原本喧闹的城市陷入安睡。

过分的宁静,总是让人想要打破。

黎棠深深吸进一口气,终于找到时机,问出藏在心里的问题:“那你觉得,我应该怎样称呼你?”

已经是最亲密的关系,直呼其名总显得疏远。

而且他已经是蒋楼的“小狐狸”,他也迫切地希望蒋楼成为独属于他的什么人。

哪怕不能公之于众,只能在私下里。

蒋楼把决定权交给他:“都可以。”

黎棠便想了想,即便他心中早有明确的指向,只等蒋楼答应。

“你比我大两岁。”黎棠问,“我叫你‘哥哥’,可以吗?”

很小的时候,黎棠就渴望拥有一个哥哥。

可以和他一起玩,一起练琴,一起写作业。爸爸打他时,哥哥会站出来维护他,被关禁闭时,哥哥会将他从黑暗中救出,告诉他不用撒谎说不怕,你才这么小,害怕也是可以的。

记忆中他曾短暂地拥有过一个“哥哥”,可惜当时的喜悦被找不到妈妈的恐惧冲淡,回家后他发了一场烧,醒来便什么都记不清。

说不定只是个梦而已。

十七岁的黎棠仍然天真,仍对这个世界上的人抱有最纯粹的期待。

而十九岁的蒋楼早就知道,人生总是要经历许多短暂的拥有,和长久的失去。

眼前是母亲远去的背影,父亲血肉模糊的尸体,还有这么多年来,萦绕在耳边不止不休的嘲讽谩骂,窥伺觊觎,无端的中伤,肆行的恶意。

哪怕他已经失去一半听力,世界寂静荒芜,如同一片无法重建的废墟。

因此就算一再地试探、观察,一再地确认面前的人不知情,还是会觉得那清澈的眼神,无邪的话语,是足以将人一片一片凌迟的残忍。

没等多久,大概只有两次深呼吸的时间,蒋楼回答:“当然可以。”

当然可以,我的好弟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