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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骤然惊醒过来,发现车已经熄火,车内独剩我一人,而冉青庄不见踪影。

环顾四周,车子停在一个露天的停车场里,不远处可以看到墓园的门头。我下了车,漫无目的地往里走,思绪和记忆还有一部分停留在梦里。

原来冉青庄真的有替我包扎伤口,他还说要替我把分数赢回来,还把自己的巧克力棒给我吃,要我心情好一点……

想起越多,我越觉得自己卑劣不堪。运动会是高二的事,就算高三我俩因为小黑和兆丰渐行渐远,我怎么就能那样对他呢?

为了钱?为了保送名额?为了他不再理我?

我竟然为了这些东西向学校告发他……

如果能穿越时空,我真想回到八年前,撬开那时候季柠的脑壳,看看肿瘤是不是早就在里头生根发芽了,不然怎么能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?

犹记得冉青庄被开除后,学校里谈论起他,语气总是不太好。那些人带着嬉笑,带着嘲讽,当花边新闻一样到处疯传他和林笙的种种。

他们将他当做笑柄,污蔑他本来就是学校的毒瘤,不仅自己腐烂生蛆,连带着还要带坏校草。

替他说话的声音不是没有,但很快就被淹没在茫茫人海中。

分明林笙也是当事人之一,可大家好像都下意识地把所有的错都归结到冉青庄一人身上。老师是,家长是,同学还是。

他们往他身上泼脏水,将他塑造成人人喊打的妖魔鬼怪,说他蛊惑人心,说他一无是处,说他秉性奇差。

而造成这一切的,是我,都是我。

可能没睡好,我走着走着就感到有些喘不上气,心口处一抽一抽的疼,好似犯了心疾。

难道是癌细胞扩散到脏腑了?

揪着胸口的衣物,我缓缓走到一旁,在路边花坛狭窄的边沿坐下。

蜷缩着,静坐了片刻,待那疼痛一点点消失,我长长吁了口气。抬起头,茫然地环顾周围,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墓园深处。

由于并非清明冬至,虽说是周六,但墓园的人并不多。偶尔路过一两个人,都会好奇地朝我这边看上一眼。

我若无其事起身,随便找了个方向继续深入。寻找冉青庄之余,也仔细看起墓碑上的字。

有的人寿终正寝,有的人英年早逝。有的人孤孤单单,有的人一家三口齐聚。

不知我死后会葬在哪里,我妈会不会也把我撒海里?

现在一个墓好像挺贵的,撒海里其实也没什么不好。环保,还省力。

实在找不到人了,我掏出手机翻出冉青庄的号码,犹豫了许久,最终还是按了下去。

铃响三声,对面接了起来。

“你在哪里?”不等冉青庄开口,我先一步问道。

他静了静,反问我:“你在哪里?”

搜寻片刻,找到路旁一个标识牌,写着“5-23”。手机紧贴耳畔,我报了坐标,乖乖等待对方指示。

“往前走,看到8-12左转。”

冉青庄说完并没有即刻挂断电话,我也就一直举着手机与他保持通话。

走了大概三四分钟,终于看到8区的指示牌。

“我找到了!”

加快步伐小跑着转进小道,远远就看到一名穿着驼色长风衣,带着时髦墨镜的年轻女人与我相对走来。

她的头发极短,短到甚至只能称之为板寸,下颌小巧,嘴唇丰润饱满,耳朵上戴着夸张的金属耳环。短短一段十来米的路,到我们擦身而过,哪怕她戴着墨镜,我仍能感觉到她持续的“注视”。探究的,好奇的,还有些警惕。

这注视太过莫名,我停下脚步不由低头检查了下自己周身,看有没有沾到什么奇怪的东西。

“季柠?”

兴许是见我迟迟不到又不出声,冉青庄忍不住在手机那头叫我的名字。而没贴着手机的另一只耳朵此时也听到了他的声音,我连忙应声,不再去管那个奇怪的风衣女人,朝冉青庄所在的方位快步走去。

墓园里每座墓碑旁都种着一株小小的塔柏,全被修成棒棒糖的造型。有的人家祭扫完毕,会将带来的花插在上头,乍眼看去,还以为是柏树开了花。

我就是在扫过这样一株“开花”的塔柏时,找到的冉青庄。

他听到声响转过头,见是我,将耳边手机收进兜里,又看回面前墓碑。

我同样收了手机,走到他身旁。

冉铮的墓是一座合墓,一块大碑上分了三小块,最左边是冉铮,当中空着,再过去是冉青庄的爷爷奶奶。

墓前点着两支红烛,放了一小瓶白酒,三颗苹果。香炉里青烟袅袅,叫墓上的照片都显得模糊了。

同样是宽眼皮,深眼窝,五官硬朗,鼻梁挺拔,冉青庄长得很像他爸爸,只是照片上的冉铮看着年纪要再大一些,气质更成熟,目光也更沉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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