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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左正谊不介意被问恋爱相关话题,他没有亲戚,没在逢年过节遭受过亲戚“慰问”的折磨,因此态度十分良好,坦诚地摇了摇头:“没交女朋友,我们训练很忙的,阿姨,没时间谈恋爱。”

“这样啊,训练重要。”纪决的妈妈仔细看了看他,越看越觉得合眼缘,又问,“你今年多大来着?和小决同岁吗?”

“嗯,我比他大半个月。”

“一月生的?哎呀,那再有几个月就二十了,也不是小孩子了,也该考虑一下人生大事啦。”她笑得两眼弯弯,热心地说,“阿姨有一个外甥女……”

话音未落,纪决打断道:“能不能换点有营养的话题?”

他把菜单推给左正谊,叫他点自己喜欢的,同时冷着脸,对自己的妈说:“有些人一见到后辈就只会问恋爱结婚生子,这么喜欢传宗接代,怎么自己生了孩子不养呢?”

左正谊:“……”

纪决妈妈的笑容僵在脸上,包厢里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。

左正谊用余光瞥见,四个长辈的脸都绿了。

纪决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,又说:“有些事我不想提,但我不提你们得心里有数吧?差不多就得了,谈不谈恋爱关你什么事?生了孩子你和我爸负责照顾吗?管好你们自己行不行?”

他活像个炮仗,他妈气得满脸通红:“怎么跟你妈说话呢?人家正谊都没说什么,你乱发什么脾气?哦,你嫌我多管闲事,你就不是在多管闲事吗?”

她指着纪决骂了两句,转向左正谊,拉他评理:“正谊你说是不是?怎么会他这样讨厌的人呀,真是没礼貌,没大没小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左正谊尴尬得说不出话,在桌子底下踢了纪决一脚,埋头翻菜单。

有这样一个开场,这顿饭必然吃不好了。

左正谊本来还想和纪国洋叙叙旧,现在他只想降低存在感,赶紧吃完赶紧走。

但尴尬的只有他一个,事实证明,长辈们年纪大了,什么风浪都经历过,家庭争吵纯属小事一桩。

他和纪决默默吃饭,旁边的几个人不停地忆往昔。

话题中心是纪决的妈妈,她今天的穿着打扮十分贵妇,从头发丝到脚底板无不精致,妆容也十分完美,但饭才吃到一半,她就哭花了妆,一边讲述往事一边流泪。

说的是:“我只有小决一个儿子呀,当年把他留在老家,还不是为了他好?否则我和他爸在外头风餐露宿,哪是人过的日子呀……现在他长大了,不和我亲,还反过来责怪我,我的苦衷他哪里懂呢?”

“唉,他还小呢,再过几年长大些,就理解父母奔波的不易了。”安慰她的是纪国洋的新婚妻子,两个女人手牵着手,哭到一块儿去了。

纪决的爸爸闷头喝酒,偶尔附和几句。他看起来是那种沉默寡言的老实男人,家事全凭妻子做主。

左正谊瞄了一眼,得出结论:纪决性格随妈妈,能言善辩。

而纪国洋是长辈里唯一的知情者,他的视线在左正谊和纪决之间逡巡,忽然说:“正谊,你们俩……”

“我俩什么都没有。”左正谊立刻自证清白,而且不想就这个话题深入展开。他给纪国洋倒了杯酒,试图堵住他的嘴,倒完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,他已经戒酒了。

“没事,我少喝点也行,你婶婶同意的。”纪国洋说,“来,好孩子,你陪叔叔喝两杯吧。”

已进中年,纪国洋面上有了皱纹。

可能因为早些年过得不顺心,他比同龄人衰老得早,此时冲左正谊笑笑,略一偏头,鬓发里露出几丝斑白,左正谊看得一愣。

纪国洋和他的哥哥一样,也不善言辞。

因此,千般旧情与万般感慨,都只能化进酒里。他拍了拍左正谊的手,对左正谊比对纪决热切,大概因为左正谊没有爹妈,没人疼。

“四年前让你受委屈了。”一杯酒下肚,纪国洋叹了口气,“叔叔没照顾好你,幸好你自己有出息……”

左正谊在一旁陪着喝酒,闻言低下头,眼眶微红。

他被几句话塞满心扉,也变得不善言辞了。手脚也笨拙起来,酒杯都端不稳,摇摇晃晃地洒了一桌。

纪决抽出几张纸巾,帮他擦干桌面,低声道:“行了,少喝点。”

左正谊立刻扭头看纪决:“我没喝多。”

“……你开心就好。”纪决握住他的手腕,帮他稳住即将再次倾倒的酒杯,往自己这边递来,就着他的手替他喝了,“你等会儿还要回基地呢,别去队友面前耍酒疯。”

左正谊已经听不进去了。

他不知道自己总共喝了多少,甚至都不知道这顿饭是什么时候结束的,隐隐约约记得纪国洋拥抱了他一下,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。

有人在他身边说“没事,我送他回去”“我们打车走”“放心”之类的话,然后他被牵出了饭店。

十月的上海还是很热。

夜色喧嚣,霓虹闪烁,街边行人来往不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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