凤鸣书屋mfshuwu.com

从诏狱到乾清宫,再从乾清宫到客栈,先后淋过两场大雨,加上中途惊吓,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。

回到福来楼,杨瓒便觉一阵头晕目眩,头重脚轻,险些撞到迎上前来的伙计。

“杨老爷这是怎么了?”

伙计被吓了一跳,顾不得其他,忙上前两步,扶着杨瓒进门。同时提高嗓门,道:“杨土小哥,杨老爷回来了!”

听到喊声,杨土噔噔噔从楼上跑下,穿着两件外衫,仍不停打着哆嗦。

“着凉了?”

谢过伙计,杨瓒单臂撑着坐到桌旁,捏了捏额角,勉强笑道:“麻烦厨下熬两碗姜汤。若是方便,再帮忙请个大夫。”

“杨老爷,小的先扶您上楼。掌柜的早有吩咐,姜汤一直在厨下备着,马上就能送来。您先换身干爽衣裳,小的立马去请大夫。”

伙计话说得快,动作也极其利落。

杨土想要帮忙,不待走进,接连打了几个喷嚏,脸色变得通红。

见状,杨瓒不由得添了一层忧心。

“我没事,你也快些上楼,莫要再四处走动。”

“四郎……”

“听话。”杨瓒道。

说话时,杨瓒已被伙计送上二楼。

房门打开,温暖气息扑面而来,身上的凉意顿时被驱散。

迈步走进室内,杨瓒发现角落生起火盆,榻上多出一床新被,另有茶水点心摆在桌,壶嘴还冒着热气。

“劳烦了。”

“可不敢。”

小心将杨瓒送到榻边,伙计道:“小的这就去请大夫。杨老爷有什么吩咐,只管让杨土小哥到厨下寻人。”

“好。”

待伙计离开,杨瓒让杨土休息,自己打开衣箱,换下官袍。

刚收好牙牌金尺,耳边便响起敲门声。

“杨老爷,小的送姜汤来。”

房门打开,一个面生的厨役提着食盒,略弯着腰,进门便给杨瓒行礼。

“小的自作主张熬了白粥,杨老爷将就用些,大夫来了方好用药。”

对方想得周到,杨瓒自不好退却。自荷包中取出一枚银角,道:“劳你想得周到。”

递出银角时,见对方手掌宽大,虎口和指腹都结着厚厚的茧子,不似厨子,倒像是在奉天门前见过的军伍,杨瓒眼神微顿,心中思量,嘴上却没多说什么。

厨役千恩万谢,满脸堆笑的离开。

杨土又裹上一层外衫,见杨瓒望着房门出神,开口道:“四郎可是瞧着他面生?”

“是有些面生,你可见过他?”

“他是新来的,四郎没见过。”杨土不停吸着鼻子,有些闷声闷气,“我也只同他说过两回话,不甚了解。”

“哦。”

杨瓒不置可否,端起姜汤,喝下一大口。

热--辣-的味道在口腔扩散,沿着喉咙流下,体内很快涌出暖气,额头耳后渐渐冒出薄汗。

整碗姜汤下腹,汗水冒得更多,杨瓒拧干布巾,敷在脸上,深深吸一口气,再缓缓呼出,顿觉清爽许多。

人精神了,饥饿感随之复苏。放下布巾,杨瓒坐到桌旁,执起竹筷。

白粥温香,小菜爽口,不知不觉间胃口大开。两碗清粥下肚,仍不觉得饱。

杨土捧着姜汤,皱着圆脸,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,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。

“凉了更难入口。”

放下碗筷,杨瓒倒了半盏温水,对杨土道:“快些喝下去,否则更要遭罪。”

四郎说得对!

杨土点头,如慷慨赴义般,举起碗,闭上眼,猛的仰头。咕咚咕咚几口,姜汤下肚,圆脸皱得更紧,活似捏出十八个褶的包子。

“好辣!”

辣得受不了,杨土吐着舌头,在地上直蹦。

杨瓒又倒出一盏温水,道:“压压味道。”

在他来看,这样的辣实在算不得什么,杨土却是受不了。

又过两刻,房门再次被敲响。

伙计好说歹说,终于请来和安堂的老大夫出诊。两个徒弟不放心,背着药箱一路跟随,途中遇到三波巡城的官兵,差点被押入五城兵马司。

“城内都是官兵和顺天府的官差,几乎是步步盘查。”

老大夫须发花白,袍角尽湿。徒弟虽未多言,却是满脸不快。

听完伙计讲述沿路遭遇,杨瓒不免生出几分愧疚。

早知如此,不该让伙计去请大夫。喝过姜汤,多盖几层被,发一发汗,说不得就能好了。这样的大雨,何必烦劳老人家跑一趟。

老大夫捻须轻笑,道:“老夫既为医士,此番实是理所当然,杨探花不必挂怀。”

“老人家识得在下?”杨瓒惊讶。

“自然认得。”老大夫道,“杨探花打马御前,正巧在老夫医馆前行过。”

杨瓒恍然。

“再者,老夫族中亦有侄孙登科,因在三甲之列,日前已外放蓟州为官。临行前拜别老夫,言及今科三鼎甲,语中极是推崇,只不得结交,引以为憾。”

“老人家过誉了。”

杨瓒更觉不好意思。

看到杨瓒的窘意,老大夫轻笑摇头,不再多言。挽起衣袖为杨瓒诊脉,其后让徒弟铺开纸笔,写下一张方子,道:“杨探花只是受了些凉,并无大碍。用上一服腰,发些汗,明日便能大好。”

接过方子,杨瓒谢过大夫,又道:“我这书童也受了凉,又有些发热,麻烦老人家诊治,另开一张方子。”

老大夫欣然应允,两指搭上杨土手腕,神情忽变得严肃。

杨土看起来精神,病情却有些凶险。

确诊之后,老大夫写下方子,交代杨瓒:“这位小哥看似无碍,实则寒气极重,需得小心调养,万不可再受凉。”

“我没事……”

杨土想要争辩,被杨瓒看过一眼,当即缩起脖子,不敢再出声。

“谢老人家提点,杨某必当注意。”

付过诊金,送走大夫,杨瓒取出银角,伙计自去抓药熬药。回身转向杨土,道:“你且到榻上歇息。”

杨土吓了一跳,死活不从。

“四郎莫要为难,哪有我睡榻上,让四郎窝在这边的道理!”

“听我的。”

见杨土不肯答应,杨土干脆将他一把抱起。结果错估了自己的力气和杨土的重量,勉强站起身,踉跄两步,差点趴在地上。

回想起顾千户纵马驰过,单臂捞人的英姿,杨探花不觉磨牙。

自家如此孱弱,美人那般彪悍,人生苦矣……

“四郎?”

“闭嘴,不要说话。”

杨瓒咬着牙,强撑着脸面,一步三摇,总算将杨土安置好。直起身,立即扶着腰大喘气。

个头待长,力气也必须练!

无奈条件所限,现实和梦想背道而驰,已成可以预见的事实。

-->>(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