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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芍再睁眼时天已经亮了,完全想不起来昨晚是怎么回来的。

头发松了,袜子脱了,身上的衣服也换了,换上了她平时穿来睡觉的宽松棉背心。

这要不是背心里还穿着她找孙清做的内衣,夏芍都怀疑是自己换的。

可不是她自己换的,还能是谁换的?

陈寄北??

夏芍想了想男人冷着脸给自己换衣服的模样,不知为什么竟然有些脸热。尤其这个男人他个子高,长得帅,身材好,工作能力突出,还懂得体贴人。

除了不长嘴这一点有点气人。

抱着肩又赖了一会儿,夏芍还是找回厚脸皮,从被窝里爬了起来。

不是她不想继续赖,主要已经九点多了,一缓过来那股疲乏劲儿,她现在只觉得腹内空空。

夏芍叠好被,就发现了留在桌上的纸条……

“有事出去,壶里有热水,锅里有鸡蛋。”

是陈寄北的字,写得不能说多漂亮,但力透纸背,看着颇有风骨。

这绝对是练过的,夏芍第一次见的时候还有点意外。不过想想男人随身带的那支钢笔又不觉得意外了,他这人跟外界对他的印象实在差了太多,只是他从来都不说。

刚准备去拿碗冲油茶面,夏芍就看到对门孙清在朝她挤眼睛,“你醒了?”

姐姐你这样,我有点方啊……

夏芍停在了房门口,一个进可攻退可溜的位置,“早上好。”

“早上好早上好。”孙清笑呵呵应着,压低声音问她:“你知道你昨晚上是怎么回来的吗?”

“被……背回来的?”夏芍猜测。

“被抱回来的。”

夏芍有些意外。

孙清还在身前比划,“当时小陈就穿了个背心,衣服全包在你身上。我一看唉呀妈呀,这能乱瞅吗?赶紧把你姜哥拉进屋了。你姜哥还不愿意,愣被我捂着眼睛拽进去的。”

姐姐你说得这么眉飞色舞,被捂着眼睛拽进去的那个是你吧……

孙清说完还感叹,“年轻就是好,哪像我跟你姜哥老夫老妻,摸个手都像是在摸自己。”

夏芍实在不知道这话怎么接,赶紧去把油茶面冲了,香香喝上一口。

孙清就又和她说起上次那件事的后续,“还真让你说对了,李家根本没看上我那大侄子。我嫂子回去等了十多天,那边也没给信儿,找介绍人,介绍人说压根儿就没这事。我就说那介绍人不是啥好东西,给我嫂子好顿气,还大老远白白跑下来两趟。”

这年头没有公共汽车,火车很多地方也没通,从乡下过来,远一点的只能蹭队里的牛车。

夏芍看她挺生气,“这事儿没成是好事,咱们得感谢她不嫁之恩。”

孙清一听笑了,怒气顿时没了大半,“你说得对,你这就是感谢他们家不娶之恩。咱也不知道他们家哪来的自信,不就是长得好点吗?比你跟你们家小陈差远了。”

孙清就是想跟夏芍说一下后续,顺便吐个槽,吐完就忙自己的去了。

“一到过节,我是又高兴又害怕。高兴不用自己做饭了,害怕家里又问我孩子的事儿。”

孙清收拾着准备带回娘家的东西,“对了,你有动静没?我这还等着当干妈呢。”

“我才结婚多久?”夏芍差点让油茶面呛着。

“四个多月不少了,有人结婚三个月就有了,何况你家小陈……”

怕她说出什么虎狼之词,夏芍赶紧咳嗽两声,“好像是我们家寄北回来了。”起身去把碗刷了。

果然没多久,陈寄北进来了,手里还拎着不少东西。

夏芍一转头,和男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,不知为什么,又想起他昨晚帮自己换衣服的事。

陈寄北看到她,似乎也有点愣,两人就这么一个门里一个门外顿住了。

“我这条裤子……”

姜百胜拎着条裤子从屋里出来,立即被孙清拽住,使劲使眼色。

可还是晚了,那边陈寄北跟夏芍已经错开了视线,一个继续刷碗,一个将东西拎了进来。

孙清忍不住白了姜百胜一眼,“早不出来晚不出来,裤子咋了?”

“这边破了。”姜百胜完全不知道有啥好看的,昨晚也是,她总是盯着人家小两口瞧。

孙清拎着裤子回去补了,夏芍也将碗刷完,看一眼陈寄北。

陈寄北把一大兜菇娘递给她,面色如常。

夏芍有些怀疑刚那一顿是不是自己的错觉,这男人脸冷得一批,估计没跟她想到同一件事。

她低头剥了一个,发现还是小粒的,“挺甜,多少钱一斤?”

菇娘是东北特有的一种水果,圆形果实,果实外有一层形状很像泡芙的薄苞衣。吃的时候剥掉苞衣就行,大的指肚大小,小的只比豌豆大一些,小的要比大的好吃。

“两毛。”陈寄北买这些怎么也有两三斤。

夏芍又吃了几个,正要把东西拎进屋,突然回头,仔细看了看男人耳后。

陈寄北正在往篮子里装鸡蛋,也没注意她在看哪,“怎么了?”

夏芍过去摸了下他的手,“我看看你昨晚穿着背心骑回来,冻没冻着。”

男人动作显见地一僵,耳根更红了。

夏芍脑海里当时就冒出一个词——纯情小处男。

看不出来啊,她还以为大佬面色这么冷,不知道啥叫脸红呢。

夏芍实在没忍住,又摸了下,还假装在试体温,“你这有点热啊,是不是发烧了?”

结果陈寄北看她一眼,竟然反抓住她的手,贴在了自己脸上。

夏芍一愣。

男人一本正经道,“试这里。”

夏芍无语。

这男人顺杆爬得还挺快,说好的纯情小处男呢?说好的禁欲系大佬呢?

夏芍把手抽回来,“看来没发烧,是我试错了。”假装若无其事回了屋。

陈寄北很快也跟了进来,却没抓着她再试,或者试试其他什么地方。

男人去柜子里拿出一整条烟,“我出去一下。”

夏芍这才注意他手里还提着两斤月饼,“家里不是买了吗?不够吃?”

“不是。”陈寄北说,“今天八月节,我得去趟我师父家。”

夏芍这才想起来,陈寄北跟马四全,是正儿八经拜过师的。这种师徒关系放在旧社会,跟半个儿子没区别,放在这个年代,逢年过节也必须去师父家走动。

别管马四全到底对陈寄北怎么样,陈寄北如果不去,就是陈寄北有问题了。

想想这男人昨晚把衣服给了他,自己顶着夜风回来的,夏芍换了鞋,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

陈寄北显然有些意外,“你去干嘛?”

“顺便去蔬菜商店把菜买了,让你给我拎,正好你骑车。”

上次举报赌/博的时候,夏芍问过陈寄北马四全家的地址,但来还是头一次。

身为食品厂少有的七级工,马四全家住的位置不错,因为马四全是木匠,大门还被他修得很漂亮。

只是到底是独身男人带着儿子生活,没个女人操持,马家院里就有些乱了。大概是为了倒水,对开的两扇院门支开了一扇,露出光秃秃的小院和丢在正屋门边的一只大盆。

不远处的屋檐下还有个小盆,里面放着衣物,应该是有人在洗衣服,临时有什么事走开了。

“你在外面等等我?”陈寄北蹙着眉,显然跟这位师父关系并不好。

夏芍还没说什么,里面就传来一声怒吼:“你别管我!我都是废人了,管我干嘛!”

声音歇斯底里,但很年轻,应该是马四全的儿子马小宝。

这下连夏芍也蹙起了眉,以眼神询问陈寄北:‘“等等再进去?”

现在可真不是时候,别说马四全跟陈寄北关系不好,就算关系好,估计也不愿意被人看到这一幕。

陈寄北敲门的手也准备放下,然而紧随而来的却是屋内一阵叮铃哐啷。

窗玻璃被砸得“咚”一声脆响,背对着这边的马四全也不知被什么砸中,身形晃了晃。

“小宝……”他还试图安抚儿子的情绪,迎面又是一样东西飞来,“叫你别管我你耳朵聋了吗?我现在废了,不能给你养老送终了,你还假惺惺管我干嘛?”

陈寄北脸一沉,大步走了进去。

进门才发现屋里比外面更乱,东西丢得到处都是,马四全脸上、胸前还被泼了一大片白粥。

见到陈寄北和夏芍,马四全很是意外,继而老脸阵红阵白,显然十分难堪。

陈寄北却没有多往他那边看,接住马小宝丢来的东西,一揪领子将马小宝按在了炕上。

他动作太快,马小宝显然没有反应过来。

等炕上那个阴鸷苍白的少年反应过来,想要反击,陈寄北反手一巴掌就甩在了他脸上。

那一巴掌太响,马小宝懵了,马四全愣了,跟在后面进来的夏芍都没想到陈寄北会这么干。

下一秒,马小宝剧烈挣扎起来,“爸!爸他打我!”

马四全脸色变了,“陈寄北!”

陈寄北却只望着马小宝,脸冷眼更冷,“不是不叫你爸管你吗?你还找他干嘛?”

马小宝一噎。

陈寄北已经揪着他,把他上半身提了起来,“养老送终,就算你没废,你给你爸养过一天老吗?你爸这么大岁数,伤都没好就得去上班,是为了谁?”

马小宝使劲儿用好手掰着他的手,眼神还往马四全那边瞄,人却不敢再呼救。

这种人就是窝里横,仗着他爸惯着他,什么都能干出来,真碰到硬茬却连个屁都不敢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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