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叶大勇和夏芍都是车间看了又看的,一个有功底,一个有天赋。

相比之下王哥虽然也能干,但比叶大勇少了年轻,少了锐意进取。叶大勇那名班员虽然年轻,又有着劳模班无可阻挡的进取心,却比夏芍少了太多一点就通的灵会。

车间里选来选去,才选了这两个搭起来最合适的,怎么突然就得二选一了?

老罗和车主任都忍不住看向小赵,“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?”

小赵只是宋书记的儿媳妇,又不是宋书记媳妇儿,就算是宋书记媳妇儿,宋书记也未必会回家说厂里的事。她摇摇头,“我也是第一次听说。”

老罗没再说什么,拿起那份名单,“我去问问。”

宋书记像是知道他会来,看到他并不意外,还给他倒了杯茶,让他坐下来慢慢说。

他们都是建厂时就在的老人,老罗也没客气,接过来喝了一口,“我听说名单被你打回来了。”

“嗯。”宋书记没否认,“这次跟往常不一样,不仅是交流,还会请北京那边的师父过来讲新糕点。我思前想后,觉得还是得派个老人过去。小车是车间主任,不好一走那么多天,小常就很合适。他也是你徒弟,基本功肯定扎实,让他带队大家都能放心。”

说着还调侃了一句,“你不是有了新人,就把以前这些徒弟忘了吧?”

老罗脸上却没有笑意,“我不是说小常不好,是没想到厂里以前都是派四十岁以下的年轻人出去学习,今年说变就变。还早不变晚不变,等名单交上去才变。”

虽然不想往那方面想,他还是觉得厂里这个决定下得太突然了。

而老罗这个人其他的都可以马虎,就涉及生产的不行,非要来问个清楚不可。

宋书记无奈,“我们不是以为你们能想到这一层,派个可靠的人带队吗?谁知道你们选来选去,选了两个小年轻,一个三十出头,一个干脆才进厂不到一年。这要是学了什么新东西回来,难道还让他们教,让他们组织车间进行生产?”

“不行吗?”老罗显然不觉得这是个问题。

“就算你能让他们组织生产,他们也能服众,省里呢?会不会觉得咱们不够重视?”

宋书记显然是主意已定,再说什么都没有用,老罗茶都没喝完就走了。

回到办公室常副主任也刚回来,显然是听说了名单的事,有些意外,“怎么选了我?”

老罗在门口站了会儿,摘掉棉帽子,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后,“既然宋书记让小常带队,小常你说说,剩下一个名额,是给小叶好还是给小夏好?”

“问我?”常副主任有些好笑,“我这还懵着呢,师父你还是先问老车吧。”

老罗看他一眼,又看向车主任,“你怎么想?”

车主任要是有想法,回来的时候脸色就不会不好了。

不过老罗去了一趟,回来什么都没说,只让他们在叶大勇和夏芍之间选一个,显然这事没有回旋的余地。他仔细思索了下,“看咱们要稳妥还是要效率了。要论稳妥,还是叶大勇进厂时间长,当班长的时间也长。但要说学东西学得快,还得是夏芍。”

“我记得叶大勇以前出去学过习吧?”常副主任问了句。

“好像是学过。”车主任还在想,那边老罗已经道:“是学过,六年前出去学的做桃酥。当时我还在当主任,一共派去了三个人,就他学得最好,这才当了饼干班的班长。”

“那要论经验,还是叶大勇合适。”常副主任说。

可老罗明显更看好夏芍,几次做细点都把夏芍带上了。

车主任望向老罗,发现老头儿手指不停敲着桌面,显然也在烦躁到底选谁好。

他不由又望向常副主任,总觉得这事儿来的太突然了,突然得有点奇怪,“论经验的确是叶大勇合适,但现在宋书记点名让你带队,带夏芍去也不是不行。”

“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带她个年轻姑娘?”常副主任连忙摆手,“小叶跟她一起去还凑合,我一个当领导的算什么事?再说就这一个名额,要是直接跳过小叶选她,也太不好说了。小叶出去学过习,又当过那么多年劳动模范,夏芍这姑娘还是太年轻了。”

“去年在小麻花和套环里加芝麻,是她的主意。”老罗突然道。

小赵还是头一次听说,本来在一旁翻着报纸,降低存在感,闻言忍不住抬了下头。

常副主任显然也不知道,倒是车主任隐约听到些风声,“论经验,论资历,夏芍肯定比不过叶大勇。但要论为单位做出的贡献,她也够资格了,有人偷元宵那事不也是她发现的?”

听他说起偷元宵,常副主任沉默了下,“我还是觉得小叶更合适。”

怕几人误会,他又解释:“不单是怕引人误会,主要这次是要出去学新东西的。小夏虽然学得快,也有一手掐剂子的绝活,来单位的时间还是太短了,只在面包班干过。我怕她底子薄,人家一讲哪个糕点是怎么做的,可以怎么改进,她听不懂。”

他这么一说,车主任也迟疑起来,毕竟这次学习时间宝贵,只有四天。

两人都不知道老罗给夏芍开过小灶,甚至除了温班长和王哥,另外两位班长都未必看得出来。

而且他们当初跟着老罗学徒,哪个不是天天跟在老罗屁股后面,学了好几年才能够出徒?到现在老罗有没有东西没教他们他们都不知道,夏芍来单位的时间还是太短了。

见此,老罗一直敲击桌面的手指终于停了,“那就搞个公开选拔。”

“公开选拔?”车主任一愣。

“嗯。”老罗看看他,又看看常副主任,“把几个候选的都叫过来,谁做糕点的基础最扎实就让谁上。省的选小叶,觉得可惜了小夏这么好的苗子;选小夏,又怕委屈了小叶,搞不好还有人说什么走后门。”

小赵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心,总觉得这句走后门似乎别有所指。

偷眼去看老罗,老罗表情又没什么异样,估计是想到了夏芍当初被人贴大字报的事。

常副主任也想到了,“这么说是该公开选拔,上次夏芍破格转正,就被人贴了大字报。”

说着又有些无奈,也不知道咱们单位怎么了,干个什么都怕被人说是走后门。其他厂里走后门的一抓一大把,什么名额都是内定,怎么就没见有人闹?”

“咱们厂比较公正吧。”见正事讨论得差不多了,小赵这才出来暗夸了自家老公公一句,“再说也不是所有地方风气都那样,听说杨树那边有个大队书记干得不好,到了年底一算钱,一个工才值一毛二。下面的人不干了,集体把他哄下了台,换了个新书记。”

听说要公开选拔,还要从车间做过的东西里随机抽三种来考,众人都有些意外。

“就你们能整花样,上次搞什么临时工考核,这次又搞公开选拔。”酿造车间的刘主任过来串门,一坐下就大呼他们不地道,“你们这么搞,我们的工作很难做啊。”

“我们也不想这样,不是实在选不出来了吗?”车主任不太想提这个。

常副主任显然也不想,笑着问刘主任:“我看你们车间老马的儿子恢复得不错,已经能走个十来米了。老马这次教徒弟也教得用心,干什么都把几个徒弟带着。”

“教得是用心,可惜没一个好苗子。”一提这个刘主任就想叹气。

他的确是找了两个新人过去跟马四全学,都挺年轻,看着也挺聪明。可马四全真开始好好教了他才明白,这东西到底多难学,陈寄北那种天赋又有多难得。

私底下他还问过马四全,这几个三年之后能不能成手,马四全没说话,脸色却不大好看。

他已经决定让他们再学两三个月看看,不行就换人,“你说你们怎么那么精?去年就给陈寄北他媳妇儿破格转正了。要是没转正,他还能多留两年。”

老罗一听,没好气地瞪他,“这也还好提前转正了,不然说不定早跟着跑了。”

刘主任还只是说说,消息传到面包班,面包班却着实为夏芍担了把心。

“小夏才来单位几个月?这也太吃亏了!”

郭姐来厂里也有七八年了,知道得多,“糕点车间刚成立的时候根本不分什么面包班饼干班,都是一个车间统一干活,今天做面包,明天做槽子糕。王哥、吴班长还有叶班长,哪个没在大车间干过?”

“以前不分班吗?”张淑真显然来得晚一点。

“不分。”王哥说,“糕点车间刚成立的时候就一台烤炉,二十来个工人。”

“那小夏的确亏大了,那两个班她根本没待过。”张淑真皱眉。

看得周雪琴撇了撇嘴,“我就说应该选老人,你们非不听,白浪费一个名额。”

只有王哥没说什么,他是知道老罗给夏芍开小灶的。

厂里常做的几样细点夏芍都会做,只要不碰上饼干班那几种饼干,应该没什么问题。

老罗也知道夏芍学过什么没学过什么,特地在路上叫住夏芍,塞给她几张纸,“那几种饼干的配方,你拿回去看看。能学会就学,学不会也不要紧,不一定能抽到。”

这可真是摆明了的偏心了,夏芍笑着道谢:“我会回去好好看的。”

老头儿自己还不觉得自己偏心,“我这可不是向着你,单位那些细点,哪样他们不是年年做?这要是还不会,就是他们自己没留心,可不是我没教。”

做师父的都喜欢主动学习的,不喜欢张着嘴等人喂的。

夏芍点头表示明白,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儿,“上回我给您送那肉脯好吃吗?”

过年那些猪肉她炼了一部分油,剩下的瘦肉有的炒菜了,有的切成薄片,做了些肉脯当零食。肉脯里放了点蜂蜜,又点了微辣,她能一口气吃四五片。

没想到老罗说,“太费牙。”又板了脸说她:“以后别送了,省的人说我收受贿赂。”

背着手走了,步伐看着可没一点生气,倒透出些高兴。

那几张纸夏芍没急着看,晚上回了家,她才拿出来,仔细翻了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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