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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概有了孩子,时间就会过得很快,一转眼院子里的小果树都开始挂果了。

当年还不及人高,如今却要仰了头才能看到树梢,两个小豆丁也从腿高长到了陈寄北腰高。

早上出门,小半夏照例站在树下等着爸爸摘沙果。

摘完放进小书包里,两个给哥哥,两个给自己,两个给隔壁孙阿姨家的大强,剩下给学校的小伙伴。

就在去年,当了多年失学儿童的承冬和半夏终于去上学了。去的过程很顺利,没人哭也没人闹,就是承冬表示学校教的东西太简单,半夏表示同学们的零嘴不好吃。

夏芍一问,才知道双胞胎长得漂亮,班里同学都想和他们玩,尤其是活泼爱笑的小半夏。为了能一起玩,把平时不舍得吃的东西都拿出来了。

第二天她就做了点小零食给孩子带上,让他们分给昨天找他们玩的同学。

如今一年多过去,两个崽都是二年级的小学生了,时间也平静又不平静地来到了72年秋。

平静,是因为夏芍跟陈寄北的生活没太大变化。上班,养娃,吃吃喝喝。

不平静,是因为那动荡的十年才过去一半,还有四年才能进入尾声。

还有四年,那种做什么都要担心背后有双眼睛的日子才能结束。

不过时间进入七十年代,早没一开始闹得那么厉害了,最开始那一批学生也早下乡做了知青。

夏芍看了看表,“你俩上学要迟到了。”

半夏立马扣好书包,“马上就走。”追上等在门口的哥哥和大强,高高兴兴走了。

孙清家大强比他们小一届,今年刚上一年级,每天跟着两人一起上下学。当然也有不一起放学的时候,只要看到承冬和半夏自己回来了,孙清八成得去老师办公室拎人。

看着二小只走远,夏芍又望望树上红红的沙果,“这些得赶紧摘了,再有半个月好下霜了。”

这是他们家最后一种水果了,樱桃、杏子早就过了季,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叶。

“你带点去单位。”陈寄北在树下架了个凳子。

夏芍回屋拿了盆接着,两口子摘了大半盆,洗洗带去了办公室。

办公室还是那间办公室,桌椅也还是那些桌椅,只是人又换了。夏芍还没进门,就透过窗看到了叶大勇读报的身影,他手边就是摊开的笔记,不远处还有一本语录。

老罗退休后第二年,温副主任也退了,说是心脏不好,受不了这刺激。

这回毫无疑问,叶大勇被提了上来,饼干班则交给了他们班的铁娘子冯小红。

夏芍开门进去,刚准备分分沙果,先看到了桌上几个红鸡蛋,“这谁送的?”

“王国刚。”核算员小赵说,“他家二姑娘刚生了个小子。”

“这都第二胎了,还送啊?”夏芍有些好笑,但还是把东西收了起来。

那次听夏芍说过之后,王哥回家应该是有仔细思考,最后还是同意了让姑娘结婚。只不过婚期定在了次年元旦,想着王惠就算结婚,也能把高中剩下那一学期念完。

结果就在王惠毕业后不久,轰轰烈烈的知青下乡开始了。

和王惠同一届甚至比她早个一两届还没工作结婚的,全都去往了农村更广阔的天地。只有王惠因为早早结了婚,留在了城里,王嫂第二天就拿了东西来谢夏芍。

“这要是听你王哥的,她不得也去沟里遭罪?想再找个这样的对象都找不着。”

后来王惠生孩子,王哥就送了喜蛋过来。现在生二胎,又送。

不过想想也是,这都四年了,当初下乡那一批知青还没回来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,能不能回来。

已经有人对回城不抱希望,在当地农村嫁了,更显得王惠这婚结得有多幸运。老两口只要想起来一回,对夏芍的感激就多一分,有好事自然第一个给她送喜。

夏芍把沙果给几人分了分,“早上刚摘的,已经洗过了。”

众人和她道谢,叶大勇也看完报纸,皱眉递给了她,“你看看吧。”

这都是单位订的,每个车间一份,大家传着看。

夏芍觉得他表情有点凝重,“出什么事了?”

“咱们跟鬼子建交了。”车主任应该是早就看过,闻言表情不是太好看。

对鬼子,东二省这边还是比较敏感的。

一直到建国几十年以后,每年到了9月18号上午9点18分,防空警报还会响9分18秒,何况是现在。何况车主任还是本地人,亲身经历过当年的动乱。

夏芍打开报纸翻了翻,还真建交了,就在上个月29号。

她仔细看完,沉吟了一下,“那咱们以后是不是能把东西卖给小R本,挣他们的外汇?”

这倒是车主任没想过的角度,闻言不禁一愣。

改革开放之前消息不流通,国内一直以为国外人民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,等着我们去拯救。跟他们说咱们国家落后了,必须打开国门学习经验肯定没人信。

夏芍也没往那方面去说:“国家这么决定,肯定是对党和人民有好处。”

这么一说,叶大勇立即面色微霁。

叶卷王又红又专,思想向来跟党和国家同步,至今都保持着每天读报学习的习惯。就是人到中年依旧热衷于卷,刚来办公室的时候差点没把车主任累死。

后来车主任把一部分工作分给他,自己只做决定,这才感觉轻松了。

车主任对夏芍这话倒是不全信,只不过他也不敢说,叹口气,忙自己的去了。

没想到陈寄北也挺关注建交的事,晚上下班一回家,立马打开收音机听广播。

第二天,他又特地跑了趟新华书店,买回一张全国地图,铺在写字桌上。

半夏和承冬本来在写作业,半夏立马探了头过来看,“这是什么呀?”

“地图。”陈寄北答了句,抬手转正闺女的小脑袋,“先写作业。”

半夏“哦”了声,撅着小嘴巴继续算她的数学题。

她其实不太想写作业,但不写作业,妈妈会生气,妈妈一生气,爸爸都得罚站。

别人都说他爸爸看起来冷冰冰的,好吓人,说她妈妈又温柔脾气又好。可小时候爸爸偷偷给她吃糖,还不是被妈妈扣了零花钱,听说最后写了检讨,妈妈才原谅他。

隔壁大强家也是,姜伯伯脸那么黑,在家竟然打毛衣。

半夏叹了口气,今天又是为不争气的爸爸叹气的一天呢。

比起小半夏,承冬做事就专注多了,爸爸和妹妹在旁边说话,他也没分神看过来一眼。等作业都写完了,他甚至检查了一遍,才把笔和本收进书包,站到爸爸旁边。

把作业借给妹妹看看?不可能的,帮妹妹写更不可能。

特殊时期,全国上下都不讲学习,夏芍对孩子的成绩也没有要求,但作业必须自己认真写完。

成绩的好坏跟先天智商条件有很大关系,并不是每一个孩子都擅长读书。但孩子不能养成坏习惯,事事都依赖别人,自己的事情就该自己做,好好做。

为了不打扰半夏写作业,父子俩甚至都没说话,就那么默默盯着地图看。

等半夏欢呼一声:“我写完啦。”也凑过小脑袋,“地图是什么呀?”陈寄北拿起她的作业本检查了下,才一边放进她书包一边道:“就是画了咱们国家咱们江城在哪的图。”

“江城在哪?”半夏瞪圆大眼睛去找。

小承冬早就找过了,“在这。”又指了另一处地方,“这是省城。”

“就是小雪姐姐家?”半夏还记得陆泽同家的小雪。

她伸出食指和拇指捏了捏,“这么近的吗?我记得要坐好久的车,好久好久,六七个小时。”

两小只兴致勃勃看了半天,在地图上找着自己去过或者听说过的地方。等饭后大强过来叫他们出去玩了,夏芍才擦了把手,也看了看,“怎么突然想起来买这个?”

“你说从r本过来,走哪最方便?”陈寄北看着地图问她。

走哪?当然是走CX半岛最方便。

不过现在不是战争年代,陈寄北要问的肯定不是这个,夏芍一顿,“你是问进出口?”

“嗯。”

那就是港口了,夏芍目光落到一个名字上,刚好陈寄北的视线也落在了那。

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那处一圈,“别的不知道,离咱们最近的肯定是大连。这里以前就是东二省最重要的港口,现在两国建交,贸易合作肯定比以前频繁。”

真的是十分敏锐了,中日建交的消息才刚传出,他就想到了贸易,难怪能乘上改革开放的东风。

可惜时期特殊,别说抓住这个机会了,他这几年束手束脚,什么都没敢干。

还好距离那十年结束只剩下四年,距离改革开放也只剩下六年。

夏芍看了看里屋的墙,“地图挂起来吧,也能让承冬和半夏知道知道世界有多大。”

夏芍穿越前那会儿,最讲究带着孩子去旅行,增长见闻和见识。现在时期特殊,没有介绍信哪都去不了,饶是如此,她还借着探亲带着两个孩子去了趟省城。

陈寄北没意见,正要去拿摁钉,有人敲门。

夏芍出去一看,竟然是当初卖他们房子的厉叔。

厉叔家离这不远,就在前面街边,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,有时碰上还会聊两句。

不过他去年冬天摔了腿,养了大半年才好,到现在走路还得拄根棍,不大爱出来了。两家关系又着实不算密切,夏芍想不通他来干嘛,但还是把人让了进来。

“这院子你们修得真不错。”厉叔拄着棍,进门先赞了一句。

陈寄北是个闲不住的人,生意没法做了,他就给两个孩子做东西,或者是整院子。

院子大门他没换,门里却用砖铺了条小路到厨房。踩上去又干净又平整,下雨的时候还不怕有水洼,或者一踩一脚泥,孩子玩乐的区域也多了个跷跷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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