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湖边乱成一团, 消息传开后,皇后娘娘很快赶到,她看见凉亭外的情景, 眼神不由得一闪。

谈垣初背对着她, 垂着视线, 皇后看不清他的神色, 却看得见杨婕妤狼狈地跪在地上,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滚落脸面,但往日中疼惜她的谈垣初只是不咸不淡地看着。

无声的安静令人心悸。

皇后看见杨婕妤不安地咬住了唇,眼底的情绪变成真心实意的害怕, 泪珠子止不住地掉, 她伸手要去拽谈垣初的衣摆,谈垣初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她一眼,杨婕妤的手僵硬在原处,愣是没敢再往上伸。

宫人如同下饺子一样跳入水中, 皇后敛下情绪,走到谈垣初跟前, 服下身子:

“皇上。”

谈垣初淡淡应了声。

皇后被百枝扶起来,她皱眉看向湖面:“卢才人还没有被救起来吗?”

这是明摆着的事实,谈垣初没有回应她, 皇后也不尴尬, 毕竟这个时候最尴尬的是杨婕妤, 得到消息的妃嫔都在往这里赶, 容昭仪也不例外。

仪仗还没回到长春宫, 就调头回来。

铜芸下意识地朝娘娘看了眼, 低声:“娘娘, 要是卢才人出事, 咱们的计划……”

容昭仪一言不发。

铜芸咽了下口水,转而道:“听说这次害卢才人落水的又是杨婕妤。”

容昭仪没有意外地冷笑一声:

“本宫容忍这个蠢货很久了。”

铜芸不敢再说话,安静地跟着仪仗,刚到凉亭附近,就听几道声音:

“快!来人!搭把手!把卢才人抬上去!”

“……还有一个!”

“太医!”

容昭仪下了仪仗,抬眼看过去,卢才人和她身边的那个宫女都被救了上来,二人昏迷不醒地躺在地上,浑身被湖水浸湿,湿湿嗒嗒地滴着水,唯一不同的是,卢才人面容狰狞,目眦欲裂,而那个宫女却是安详地闭着眼,只是面容有点青紫,是溺水的现象。

当即有后妃害怕地惊呼出声,骇然地倒退了两步,捂住了嘴,甚至有人忍不住干呕了两声。

太医见状,心底立即咯噔了一声,没有把脉,直接伸手试探卢才人的气息。

须臾,太医额头上溢出冷汗。

见状,皇后皱起眉头,在她管理的后宫中闹出人命,对她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。

谈垣初冷下脸,他视线从卢才人移到女子脸上。

他很久没见过她了。

最后一次见到她,还是卢才人小产,她求他替卢才人住持公道。

他厌烦见到卢才人的蠢样,半年来一次都没去过和宜殿,自然而然地渐渐忘了女子。

直到刚才看见佳人簪花的一幕,半年前的种种回忆仿佛又徘徊在眼前,他记得她明里暗里地勾引,记得她把二人相处当做偷情,也记得那日夜中她颤抖不停的脊背,以及那日她问他“如果奴婢是替自己问的,皇上准备怎么回答”。

如今女子却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,生死不明。

谈垣初垂下视线,心底涌上一点不舒坦。

皇后轻叹了一口气,视线也落到云姒身上,面有不忍:“看看那宫女如何。”

太医不敢对皇后的吩咐怠慢,经过一番抢救,女子猛然呛咳几声,吐出不少水,渐渐恢复了意识,她茫然地睁开眼,青丝凌乱地贴着脸颊,松青襦裙紧贴着身躯,衬出些许楚楚可怜的羸弱,她撑着身子爬起来,等看见卢才人的惨状,她陡然一愣,有片刻没回神,迷茫地喊:

“……主子……”

后知后觉,她浑身颤抖地爬起来,爬到卢才人跟前,脸色刷得一下惨白,她仿佛不敢伸手碰,吓得眼泪直掉:“主子!”

见到这一幕,谈垣初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。

和宜殿的宫人得到消息,都赶了过来,见状,一个个都吓得脸色惨白,御花园仿若哭丧现场,杨婕妤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,脸上血色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。

云姒浑身发软,她抬头顾盼,视线最终落在谈垣初身上,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落泪,她跪着上前,砰一声磕在地上:

“求皇上替主子做主!如果不是杨婕妤刻意刁难主子,主子根本不会遭受此劫啊!”

她磕得一点也不留情,额头砸在鹅卵石上,轻易破了皮,额头一片青紫,鲜血顺着脸颊流下,和泪水混在一起,尤其是和惨白一片的脸颊相对比,骇人得厉害。

有妃嫔忍不住移开视线。

小融子也是惊愕,他没想到今日会等到卢才人的死讯,意识到什么,他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,他连忙上前,和云姒姐姐一样不断磕头:

“求皇上替主子做主啊!”

杨婕妤变了脸色:“好你个狗奴才,我罚你家主子,是她对我不敬,她自己没站稳,落得这般下场,与我何干?”

谈垣初看了云姒许久,久到很多人察觉到不对劲,忍不住朝二人看去。

容昭仪不易察觉地轻眯了眯眼眸,她一点点攥紧了手帕。

许久,谈垣初终于开口:

“杨婕妤谋害妃嫔,即日起降为宝林。”

话音甫落,杨婕妤脑海一片空白,她不敢置信地抬头:“皇上!”

众人不禁觉得哗然,杨婕妤自入府邸,就一直得皇上宠爱,平日中再张扬跋扈,皇上也只当是小打小闹,让一众妃嫔心底不知有多吃味。

谁知道,杨婕妤今日居然会栽在这里?

要说杨婕妤不是故意的,谁信?

难道卢才人还能拿性命故意陷害她不成?

杨婕妤怎么也没想到皇上会罚她罚得这么重,邱宝林涉险谋害皇嗣,才降了一个位份,如今她却是和邱宝林同样的位份,甚至还不如卢才人刚进宫时。

杨婕妤在后宫一贯得意,怎么接受得了这种落差?

不对,她如今已经是杨宝林了。

杨宝林哭着爬上前,抱住谈垣初的腿,她眼泪不断地掉:“皇上明鉴,卢才人一事和嫔妾无关啊!”

容昭仪根本不想再看,不论杨宝林是有意还是无意,卢才人因她丢了性命都是真,听说卢家只有这么一个嫡女,等卢家知道这个消息后,怕也是不会善罢甘休。

谈垣初垂下视线,淡淡地问:

“你觉得朕罚得重了?”

半年前,杨宝林中毒,最后查出凶手是卢才人,但真相如何,谈垣初心知肚明,只是他当时想借此让卢才人能够安心待在宫中养胎,才默认了事情发展。

当时不追究,却不代表谈垣初会忘记此事。

杨宝林对上他漠然的眸子,倏然噤声,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。

四周安静,谈垣初抽出被杨宝林攥住的衣摆,皇后怕他忘记卢才人,不着痕迹提醒:

“皇上,卢才人怎么办?”

谈垣初抬眼,视线落在卢才人死不瞑目的脸庞,他沉默了片刻:“她终究替朕孕过皇嗣,以嫔位规格下葬。”

谈垣初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女子,她呆坐在卢才人的尸体旁,低垂着眼睑,一动不动,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。

谈垣初皱了下眉,转身离开。

他一走,诸位妃嫔也逐渐散开,不愿再看卢才人的尸体,云姒和小融子等人将卢才人带回了和宜殿,等待皇后派人来将卢才人下葬。

和宜殿内一片死寂。

秋玲骇得不敢抬头,既不敢去看殿内的尸体,也不敢和云姒搭话。

她想起云姒昨日和她说的话,不安地吞咽了下口水,她想过云姒会做什么,但没有想到云姒会这么大胆。

卢才人可是主子!

哪怕不受宠,也是主子!

云姒不过一个小小的宫人,居然敢以下犯上地谋害主子性命!

简直骇人听闻。

秋玲吓得瑟瑟发抖,缩在和宜殿的一处角落,她斗胆抬头看了一眼殿内,云姒正跪坐在卢才人尸体前,仿若失魂落魄。

秋玲不懂,这处也没有别人,云姒这般假惺惺地做给谁看?

小融子一点也看不出哀伤,倒是一直围着云姒转,生怕云姒会难过得出什么事一样。

秋玲缩了缩脖子,着实没有看懂。

她又看向陆淞,他正皱着眉头替卢才人敛尸,用白布把卢才人盖得严严实实,这殿内似乎只有他一人在替卢才人伤心。

他好像是真心实意觉得是杨婕妤害了卢才人,秋玲听得一头雾水,陆淞不是和云姒一伙的,怎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。

难道是她想多了,卢才人一事和云姒其实没有关系?

很快有人来把卢才人的尸体带走,云姒和秋玲等人也被重新带回了中省殿,等待下一次分配。

******

养心殿,今日后宫出了卢才人一事,谈垣初再没心没肺也不会在今日进后宫。

他住在养心殿,殿内只点了一盏烛灯,灯线浅暗,许顺福进来时,他正在伏案批改奏折,等手中一摞的奏折批完,谈垣初才撂下笔,抬眼朝许顺福看去。

许顺福推开门,轻手轻脚地走进来,把案桌上凉透的茶水换掉,然后才道:

“皇上,卢才人被妥善安葬了。”

谈垣初不轻不重地“嗯”了声。

他有点疲倦地按了按眉心,许顺福觑了他一眼,心底犹豫要不要把云姒姑娘的消息禀报上去。

片刻,谈垣初忽然出声:

“没别的话了?”

许顺福立即悻悻地笑了声,简短道:“还要一件事,云姒姑娘又回中省殿了。”

略顿片刻,许顺福心底琢磨着皇上的态度,斟酌着添了句:

“奴才听说,有几位主子娘娘想让云姒姑娘到她们宫中伺候。”

圣心难测,但能做到这个位置上的人都少不了疑心,这后宫的事,没什么瞒得了皇上。

各宫总有皇上的眼线在,只是有些事情皇上不在意,也懒得过问。

今日卢才人一事后,得知云姒姑娘回了中省殿,有很多主子娘娘都有了动作,让人去中省殿说一声,宫中缺个奴才都是最简单的。

皇后娘娘一贯都稳得住,这次也没有什么反应。

德妃宫中也一直没传消息过来,倒是容昭仪的长春宫,居然是最先有动作的人。

但这还不至于让许顺福意外,让许顺福错愕的是,在宫中一直仿若隐形人的静妃娘娘居然也想要云姒姑娘。

云姒姑娘自己知道她这么招人么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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