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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顺福没想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的,只听见一声极冷的命令:

“下去。”

许顺福松了口气,转身准备离开,但有一个人动作比他快,云姒姑娘许是觉得皇上的命令是在对她说,许顺福还没转身,余光就瞥见她转身的背影。

许顺福人都傻了,他下意识地想叫住云姒姑娘,但有人拦住了他:

“让她走。”

语气冷凉,许顺福倏地噤声。

张公公见状,迟疑地想要说点什么,许顺福吓得一身冷汗,忙忙隐晦地拉住他。

这不要命的!想死也别拉上他!

张公公不是傻子,被许顺福一拉,立即意识到什么,不敢再说话,端着托盘原模原样地走出养心殿,等门关上,他才苦笑道:

“皇上都一个月没翻牌子了。”

他这个敬事房的掌事一直被后宫主子娘娘催促,什么埋怨声都落他身上,张公公心底苦。

许顺福翻了个白眼:

“你苦,谁不苦?你刚差点害死我!”

张公公也知道许顺福帮了他一把,但张公公朝游廊外跪着的女子看了一眼,斟酌道:“这位是……”

许顺福也在看云姒姑娘,闻言,也不知怎么说,扯唇:

“敬着就是了。”

张公公了然什么,冲许顺福拱了拱手,唉声叹气地离开了养心殿。

他一走,许顺福立即让人拿了伞,自己撑着快步走到云姒跟前,他弯下腰,愁眉苦脸:

“祖宗,您这是做什么啊!”

雨水落在云姒脸上,打湿她的衣裳,也打湿她的青丝,她很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候,浑身都在滴着水,对于许顺福的话,她只是轻声道:

“奴婢惹恼了皇上,该是要让皇上消气。”

许顺福一噎,您这是让皇上消气,还是在和皇上置气?

这话,许顺福不敢说,他蹲下来,替云姒挡了点雨,和她推心置腹:

“云姒姑娘,虽然奴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但您听奴才一句劝,皇上心底是疼您的,您向他服个软,这事就过去了。”

他声音渐低:“这天底下哪有能和皇上置气的人。”

甭说云姒姑娘,皇后娘娘也都不敢和皇上置气,谁不知道,皇后娘娘是最顺着皇上心意的人。

云姒抬眼,她脸色那么白,身姿那么单薄,仿若一张纸,随时都被风吹破,雨水落在她杏眸中,她忍不住地轻颤着眼眸,声音很轻:

“但公公,奴婢不知道奴婢做错了什么。”

女子扯唇苦笑,她睁着一双杏眸,仿若格外坦诚。

许顺福骤然哑声。

许顺福回到了游廊下,他看了眼殿门,最终还是没敢推门进去。

细雨落了很久,殿内一直不曾有动静,女子也就一直跪在游廊外,她被风吹得不稳,身子轻晃了一下。

等到很晚,夜幕落下,殿门才被从里面推开。

谈垣初从殿内出来。

听见动静,云姒扭头看向他。

谈垣初也抬眼,看着她。

她脸色苍白得仿佛要消融在雨夜中。

他见过她很多面,除去那一次她从湖中被捞上来,他再没见她这么狼狈过。

她脸很白,唇也很白,却还是仰着脸望他,主动地问:

“皇上还在生奴婢气嘛?”

许顺福手中的八骨油纸伞蓦然被抽走,谈垣初拿着油纸伞,走向云姒,他蹲下来,抚过她脸颊上的青丝,他打横抱起她。

她没有挣扎,乖顺地依偎在他怀中。

但谈垣初难得没觉得她乖巧,他语气淡淡:“你明知道朕让走的人不是你。”

谈垣初抱着她走到游廊上,油纸伞被人接过,没有雨水再落在她身上,但她轻颤了下眼睑,却有雨滴顺着她脸颊滑落,她埋在他怀中,声音很轻让人有些听不清:

“可皇上也没有叫住奴婢。”

谈垣初皱眉,但女子的话还在继续。

“您生奴婢气,不是因为奴婢看绿头牌。”

嘈杂的雨声在这一刻安静下来,谈垣初只听得见她的声音:

“奴婢还不够合您心意嘛?”

谈垣初顺着她的话去想,他了解自己,如果只是那张脸,再是好看,将近一年光景,自己也早该腻味。

但没有。

显而易见,谈垣初告诉她答案:

“够。”

女子仰起脸,风吹过,她轻颤抖身子,牙齿在打架,除了黛眉,她的脸和唇都透着股病态的白,让人触目惊心。

她杏眸挂着泪:“真的够么?”

轻轻一颤就会落下,她今日好像格外难过,茫然地问他:

“那您为什么还要驯奴婢。”

她还要多听话?

谈垣初浑身一僵。

四周安静,让谈垣初将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,她冷得在他怀中发抖,谈垣初终于缓缓意识到,他的做法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。

她觉得他在驯服她。

这句话仿佛顺着血液嵌入心脏,刚才还在血液里躁动的情愫,在这一刹间都消失得一干二净。

许久,谈垣初淡淡道:

“要真如你所想,朕该奖赏你。”

他声音冷淡,透着点说不清的讽刺,但抱着她的动作不曾有一点生硬。

要真的像驯鸟一样驯她,她这么懂事,他难道不该奖赏她?

云姒被堵得哑口无言。

谈垣初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,不着痕迹地垂眸。

他的确没有什么她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,但也诚如她所说,她做得明明很对,没有叫他为难,他为什么还要觉得不舒服?

有些被掩住的情绪破土而出,变得一点点清晰。

游廊的这一条路今日格外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