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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陷入了狭隘的认知里。

其实不全都是这样的。

他一点都不费力,所见即是,他让你感觉到自己如此特别如此幸运的时候,甚至他都不用费力讨好。

因为真正立于云端之上的人,只需要回头伸手,牵你一把,你就会有几乎晕眩的登天之感,可这个动作对他而言,又有什么难?

这一刹的念头,是红纸包裹的惊喜里,突生的黑色尖刺,小小短短,摸起来稍稍硌手,但不伤人。

钟弥的心还是软的,还是很想他。

甚至更想他。

云遮雾罩时,最念真身。

“沈弗峥。”

“怎么了?”

她喊他名字时大概有两种情况,要么在生气,要么想撒娇,这两者也很好分辨。

她被家里人教得很好,既聪慧细腻,又坦率可爱,沈弗峥跟人说及她时,没有合适的形容。

他没见过她这样的小姑娘。

前几天,去看望章载年,有个中年阿姨在打扫,多宝架上老相框积灰,她将相片都拆出来,细细擦玻璃缝隙里的灰印。

门上春联横批题着“四季长安”,风穿堂,红纸墨字被猎猎吹动,也倏然卷起桌角的照片,纷飞散落。

沈弗峥捡起落在脚边的一张,翻开空白面。

那位中年阿姨拾起其他照片,走到沈弗峥面前讨最后一张,见他低头看照片看得认真,便笑着介绍说:“这是我们弥弥七八岁照的吧,她爸爸就是武生。”

照片里小姑娘,面如白瓷,眼如清玉,一身蓝白小戏袍,点缀缨红,长靠加身像模像样英姿飒飒。

她那双眼,除了轮廓长开,神态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变,干净好看这类词拿来形容都单薄了,似愁非愁的清傲之感,只让人觉得这样的女孩儿,这一生不该皱眉。

叫她不快乐,是种罪过。

钟弥在电话里说想见他。

“可以吗?”

沈弗峥没立即应,但语气特别纵容:“你回京市都不告诉我一声,说见就要见,你面子好大啊。”

钟弥厚颜:“对啊。”

应完自己先笑起来,很享受他这样的全然包容的宠爱。

沈弗峥听到她的笑声,人也更加放松,打开的烟盒还没动,冷落一旁,金属打火机倒是活泼地开开合合,被反复拨动。

“我现在人在城南,忙点事,晚上还有一个推不了的宴会,带你去,你大概也不会喜欢。”

钟弥太想见他了,嘀咕说:“万一我喜欢呢?”

他也没什么不能跟钟弥说的:“我爷爷以前的部下,上年纪了,今晚请的也大多是些附庸风雅的老男人,年轻人不多,你喜欢?”

钟弥如实说:“喜不喜欢说不准,不过,附庸风雅嘛,我很会的啊!”

“是。”沈弗峥声音带笑,相当肯定她,“弥弥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,应付这点风雅不过是信手拈来,那我就邀请弥弥小姐,今晚赏脸去洒洒水。”

怎么会有这样的人?

她故意吹牛,他还把她往更高处抬!

笑过之后,钟弥也有担心。

沈弗峥的人脉关系复杂到他就是愿意跟她细讲,她一时半会都不一定能听得清、理得顺,州市和京市不能比,州市宴会和京市宴会也不能相提并论。

“我真的可以去吗?我不想去了之后会给你添麻烦,毕竟我又不是想见那些人。”

只是想见你。

忽的,沈弗峥那边传来一道女人声音。

“要不是你车子还在门口,我以为你已经走了,这是改好的合同。旁巍和彭家闹成这样,你还愿意给彭家搭桥,果然你们这个圈子里,没有永远的敌人,只有永恒的利益。”

钟弥以为他要分心去应付,趴沙发上静心等着,没想到等对方说完话,他并没有理会的意思,而是对着电话,先跟她说:“晚上七点,我叫人去接你。”

“好,那你忙,我先去收拾一下。”

电话结束,沈弗峥手指随意挑起旁边的合同,薄纸如锋,力一松,落回去,利来利往的方块字便又不见天日。

他视线往旁边看了一眼,带来的律师立马察觉,起身走过来。

沈弗峥将一叠纸递给他。

动作间,他看向旁边穿干练套裙的女人,表情平淡,出口的话却有点突兀:“你跟着彭东瑞,他连这份合同怎么来的都不告诉你吗?”

那话听着,像细微的怜悯,像隐晦的讥讽,更像什么都没有,只是听者多思,空想一场。

律师这时再度走过来:“沈先生,合同没问题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