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韩信:“!!!”

皇后掀他帘子做什么!

他虽然正准备出去, 但他出去跟皇后主动把他暴露出来是两回事,皇后这是准备兔死狗烹让他被刘邦杀了?

——不能吧?南越虽平,可还有个匈奴在虎视眈眈, 她不想打匈奴的吗?

无数念头涌入韩信脑海间。

但纷纷扰扰的念头搅弄一瞬,他自己已从帘子后走出来, 迎着刘邦震惊目光, 不避不让, “不错, 我没死。”

“让你失望了,我还活着。”

鲁元抬手扶额,无声叹气。

“???”

刘邦愣了一下。

——韩信这厮竟然真的没有藏在他女儿床上, 而是藏在帘子后面?

哦,是他把韩信想得下作了。

韩信这小子骨子里有着士人的执拗清高, 跟他不一样, 做不出没皮没脸的事情来。

“失望倒不失望。”

刘邦摸着下巴走到韩信上面,围着韩信打量着他的脸, 若不是吕雉鲁元都在殿里,他甚至还想上手摸一摸。

——怪不得能在宫里藏这么久,这张女人似的脸的确让人跟惨死钟室的淮阴侯联想不起来。

刘邦指了指韩信的脸,“你这脸怎么弄的?”

韩信:“……”

关注点怎么在他脸上?

不应该立刻把他杀了永绝后患吗?

“要杀要剐悉听尊便, 不必打听我的脸。”

韩信没耐心回答刘邦无趣儿的问题。

鲁元蹙了蹙眉,“淮阴侯, 不得这样与我父皇说话。”

“淮阴侯的脾气一如既往。”

吕雉微挑眉,“但今时不同往日,而今都是一家人, 淮阴侯此时之话便有些不合时宜。”

韩信面色有一瞬凝滞。

——他跟刘邦算什么一家人!

刘邦甚少见韩信吃瘪的样子, 莫说吃瘪了, 连战场上的小小失利几乎都不曾见过,这人天生将才,用兵如神,战无不胜,攻无不克,似这样的人,怎么可能在人前吃瘪?

尤其是这小子嘴巴毒得很,旁人说一句,他能回三句,对他不敬会被刻薄,对他恭敬也没用,该讽刺讽刺,一句话都不会省。

——那句我竟混到与樊哙这种杀狗的屠夫为伍,气得吕鬚要拔刀。

似这样一个有能力但脾气烂嘴巴臭的一个人,正常人是不可能做到把他噎得说不出话的,但今日不同,他就是被噎到无话可说,冷着一张脸,怎么看怎么憋屈郁闷。

刘邦顿时心情大好。

——该!

你小子也有今日!

“哎哟哟,淮阴侯这是怎么了?怎么不说话?”

刘邦啧啧出声。

窗柩旁便是案几与小秤,他直接坐在小秤上在,支着一条腿,吊儿郎当看着压着火不能发的韩信,“淮阴侯的这张利嘴,朕可是没少领教。”

“不止朕,功臣列侯哪个不曾被淮阴侯刻薄过?”

“刻薄还不算,将人骂到灰头土脸羞愤欲死的事情更是层出不穷。”

案几上有点心,他捏起一块扔到自己嘴里,“淮阴侯,你是不知道,你在京中的这几年,弹劾你的奏折能堆多高。”

“恩,比你现在的个头还要高。”

他颇为贴心抬起手,拿手比划了一下奏折高度。

“嫉才妒能,无耻无用。”

韩信不屑一顾,“陛下身边尽是这种小人,怪不得有白登之围,和亲之辱。”

“……”

我可谢谢你提醒我这两件事了!

自讨没趣儿,刘邦收回手。

但他从不是一个遇到挫折便一蹶不振的人,否则也打不下九州天下。

他往嘴里又塞了块点心,压压韩信这句话给他带来的暴击,看了一会儿面前挺立如青竹似的男人,“白登之围和亲之辱又怎样?”

“匈奴现在不一样被我打得服服帖帖,不敢靠近我大汉城池半步?”

“我再怎样,也比你这个淮阴侯强。”

——堂堂兵仙竟然假死之后躲在宫里跟他女儿在一起。

刘邦看乐子的心情又来了,“谁能想到赫赫有名不可一世的淮阴侯不仅没死,还做上了皇太女的男宠。”

“淮阴侯不仅在战事上无往不利,在男女之事也是常人不能及啊。”

韩信的脸顷刻间烧了起来。

只是脸上贴着人皮面具,红色不明显。

鲁元无奈闭眼。

——这句话一时之间不知道究竟在羞辱谁。

吕雉眯了眯眼。

——这个糟老头子越来越不知收敛。

而吕雉心里的老头子不仅越来越不知收敛,甚至还越发放肆,手肘撑在案几上,上半身微微前倾,显然对自己问出的问题十分感兴趣,“说说看,我女儿怎么就眼瞎看上了你?”

“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。”

韩信不屑,“殿下慧眼识英雄,岂是你能——”

“别扯这些没用的。”

刘邦打断韩信的话,“当年要不是夏侯婴救她,她早就被你害死了。”

“还有。”

刘邦抬手一指,指向吕雉,“她母后也被你害得被项羽抓走,做了几年俘虏。”

“要不是项羽这人有底线,她就再也见不到她母后。”

韩信身体微微一僵,霎时无声。

“这种深仇大恨摆在这儿,你是怎么把她骗到手的?”

刘邦手指敲着案几,打破砂锅问到底,“淮阴侯啊淮阴侯,你骗女人很有一套啊。”

韩信顿时心虚。

他抬头看床榻上的鲁元,想要解释又不知从何开口。

——刘邦之所以会败得这么狼狈,妻离子散丢盔卸甲,的确是拜他所赐。

“殿下。”

韩信有些无措,“这件事的确是我做的。”

“但……”

他张了张嘴,后面的话不知如何说。

——他没办法辩解,更辩无可辩。

而床榻上的鲁元仍是一脸平静的。

她似乎并没有因为刘邦的话受影响,依旧恬淡温柔,静静看着他,像是在等待他的解释。

仿佛只要他解释,她便会相信他是无心之失。

——她就是这么一个容易轻信他人的傻姑娘。

韩信呼吸一紧,六神无主。

“对不起。”

他听到自己的声音。

他看到鲁元睫毛颤了颤,似乎有些不敢相信。

——那些她所受的苦难,那些她母后所受的苦难,原来竟真的是他的故意而为。

韩信呼吸一紧,不敢再看鲁元眼睛。

他错开视线,手指攥着衣袖,再一次听到自己的声音,“对不起,殿下。”

吕雉挑了挑眉。

生而为人,道德感不能太高,要不然就会落个韩信的下场。

——明明是刘邦的责任更大一点,他却能把错揽在自己身上。

一个神奇的淮阴侯。

吕雉拢着衣袖坐下,不动声色看韩信的反应。

男人偏着脸,不敢再看鲁元,神色有些忐忑紧张,显然在担心鲁元的突然发作。

再看鲁元,微微歪着头,眸中有些迷茫,但很快,那些迷茫消失不见,取而代之的是眸色逐渐变深,像是一团化不开的墨,更像里面接着深渊。

吕雉顿时觉得自己来得是时候。

——大戏开场。

于是她给自己斟了一杯茶,又难得对始作俑者的刘邦有了好脸色,顺手给他也斟了一杯,推到他面前,半真半假一叹,“陛下说这些往事做什么?”

“都过去了。”

“既然过去了,那便让它过去吧。”

吕雉轻啜一口茶,十分大度,“想来淮阴侯并非有心为之,既非有意,陛下又何必揪着不放?”

韩信身体一僵。

刘邦哼了一声,“你大度。”

“不过在项羽那当俘虏的人是你不是我,你想大度就大度吧,我管不着。”

“龙尚有困浅滩之际,何况你我?”

多年夫妻,吕雉与刘邦极有默契,一唱一和开口,“淮阴侯不必放在心上,我从未因过往之事记恨于你。”

韩信心神微震。

——皇后竟如此豁达?

“阿元,你也不必因此事而与淮阴侯心生芥蒂。”

吕雉抬头看鲁元,“有情人终成眷属,你们一路走来十分不易,当珍惜彼此,莫因一些小事便伤了你们之间的情分。”

“是。”

鲁元垂眸敛眉,声音很轻。

韩信呼吸顿时急促起来,“殿下——”

他迷迷糊糊觉得哪里有些不对,但鲁元此时的过于安静让他无暇分心,他上前半步,想去安慰鲁元,可又不知从何说起。

——的确是他对不住鲁元,对不住皇后。

鲁元恨他怨他,他都坦然接受。

可鲁元没有。

她依旧是安静的,平静的,淡然接受这一切。

——一如最初吕雉让她与他在一起。

她像是个精致木偶,没有自己的感情,也没有什么喜怒哀乐,永远听从吕雉,永远乖巧不惹事。

韩信抿了下唇。

他僵硬着,不由自主走到鲁元面前,想伸手拨开鲁元因刘邦的粗鲁动作而被弄得有些散乱的发,但刘邦与吕雉皆在殿中,他不好与鲁元这般亲密,于是他克制了自己的动作,只是在她床榻旁坐下。

“是我对你不住。”

韩信艰难开口,“你骂我打我都好,但别把气闷在心里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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