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苗玉兰呵呵笑:“我也是想出来松快松快的,省得总在家里干活。顺便来看看你们过得咋样。”

她从兜里掏出两张大团结,塞进两个大外孙的手里,“呐,自己留着买糖吃!”

早就学会了认钱的双胞胎,盯着自己手心里的大团结双眼放光。

上次奶奶给的一块钱,他们可以吃五根奶油雪糕和五瓶橘子汽水。

这次姥姥给了十块钱,已经可以承包他们全年的冰棍和汽水了!

小哥俩学着上次奉承奶奶的流程,跳到沙发上。

一个给姥姥捏肩,一个帮姥姥捶腿,殷勤得不像话。

吉安还贴心地问:“姥姥,我捏的重不?我还可以轻一点的!”

苗玉兰像个地主婆似的靠坐在沙发上,惬意地说:“不重不重,这样正好!”

至今还没有享受过这种高级服务的亲娘项小羽,吃味地说:“娘,他俩还那么小呢,你给他们那么多钱做什么?”

“呵呵,都有的,我给你大姐那边也汇了一点钱。她马上就要给她婆婆发工资了,手头也不宽裕。”

项小鸿第二次征战高考,终于成功上岸,考上了海军驻地附近的一所海事学院。

不过,她家壮壮才一岁多,虽然不用吃母乳了,但也是离不开大人的,所以项小鸿就让她婆婆安心住着。

她读大专的这三年,孩子暂时交给婆婆带,每个月她个人出资十块钱,给她婆婆当零花钱,算是变相给老太太发工资了。

孔斌觉得亲奶奶帮忙带两年孙子用不着给钱,反正平时吃饭买菜的钱都在老太太手里攥着,给不给都一样。

项小鸿却不同意,“每天从买菜打饭的钱里抠几毛钱,只觉得那是小钱,但是认真算下来,每个月也差不多有七八块了。我把这十块钱一次性给咱娘,让老太太每周带着孩子去学校看我一趟,我觉得还挺值的……”

一岁多的孩子刚会走路,稍有不慎就会磕碰到,项小鸿自己带过孩子,知道其中辛苦。

她在渔业公司工作那么多年,也是有些存款的,所以并不吝啬多给老太太十块钱。

苗玉兰抓住小外孙捏肩捶腿的手,给他们每人塞了一块西瓜,又对闺女说:“你姐三十多才考上一个大专,肯定得认真读书。她婆婆要是不帮忙,就得我去帮忙带孩子。但咱家刚包了船,还有一摊子事要忙呢,哪能抽得出空来?所以这每月十块钱的工资,我帮她出了,只当她婆婆是替我干活的!”

项小羽在心中啧啧两声,她娘有了钱,说话的底气都不一样了,瞧这财大气粗的!

*

在省城这段时间,苗玉兰订购了鱼片斜切机,被闺女拉去理发店烫了一头卷毛,看了亲家文工团的文艺演出,又去参观了外孙们的幼儿园,这才心情愉悦地返程归家。

宋恂将丈母娘送上火车以后,党校新一学期的课程也开始了。

这学期是他在党校的最后一学期,无论是参加实习还是直接工作,理论进修班都只剩一学期的课堂教学了。

宋恂正筹划着要怎么好好利用接下来几个月的校园时光,却突然被班主任邱老师叫去了办公室。

“听说你上学期发表了好几篇论文?”邱老师笑着问。

宋恂谦虚道:“没有好几篇,只有三篇。”

其实,与党校学业相关的只有两篇,另一篇是投给《华夏造船》的。

邱老师哼笑一声说:“确实,三篇论文里没有一篇是跟马列主义基础理论相关的。”

宋恂面不改色道:“我的理论水平尚不足以支撑我完成一篇论文。”

“行了,甭打官腔了,我也没有要批评你的意思。”邱老师拖过一把椅子请他入座,而后说,“看你这架势不像是想搞理论研究的,再有三个月学校就该统计在职干部的就业意向了,你是打算先去实习还是直接分配工作?”

“直接分配吧。”实习岗位多半是与理论研究相关的。

邱老师沉吟片刻道:“既然你想直接分配工作,那有个事我也可以跟你通个气了。海浦地委组织部前段时间给党校发了函,那边想调你回海浦工作。你之前就是从海浦出来的,如果还想回去的话,这也是一次机会。”

宋恂怔了一瞬才问:“哪个单位?”

“海浦海洋渔业公司的。”

宋恂努力回想了一下,他在海浦工作的时候,好像从没听说过这个单位,不由疑惑地问:“这个公司是最近两年新成立的吗?”

“确切地说,这个渔业公司还没有正式成立。海浦那边打算通过补偿贸易的方式建立远洋船队,据说要搞什么全省最大的商品鱼渔业基地,现在还处于招兵买马阶段。可能会让你过去当党委书记或者经理。”

宋恂径自思考着,没说话。

虽然这个公司还没成立,但是去了就能当一二把手的话,对他的诱惑还是很大的。

他在去年就有了搞渔业补偿贸易的想法,但是自己不在其位不谋其政,根本就插不上话。人家南方那边已经试验失败一次了,而他还只能纸上谈兵。

他现在的职级其实有点不尴不尬的,党校毕业以后,若想留在省城,多半会被分配去某个大单位的某个处室,或者区县一级的单位。

如今的机关内部还是讲究论资排辈的,以他的年龄,若想像在海浦外贸局似的,有足够的发挥空间,那基本得靠撞大运了。

毕竟工作也是讲配合的,当初在外贸局的时候,岑冠寿够大度肯放权,他和韩雪松又比较懂分寸,三个人的班子非常稳定。

“海浦那边虽然催得急,但是你得稳住,急不得。”邱老师与宋恂相处了一年,思考问题也是站在他的角度去分析的。

“这个海浦海洋渔业公司目前看来发展前景还好,但它要干的事情,在南方那边已经有过失败案例了。新公司成立的目的是发展远洋渔业,为了保障群众渔业的利益,他们是不被允许在近海捕捞的。所以能去外面打渔的船就相当关键了,如果成功通过补偿贸易买到船,赚了钱,那么皆大欢喜。可是,一旦失败了,这个公司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,因为它不像别的渔业公司那样,可以从事近海渔业。你可得想好了,万一公司真的被解散,到时候你何去何从?”

邱老师觉得,以宋恂的个人条件,党校毕业以后,随便去哪个单位都比去这个草台班子强。

最起码没有失业的后顾之忧。

他要是去了这个公司,那背上的包袱可是不轻。

宋恂笑着问:“海浦那边要求什么时候到任?”

“他们当然想要越快越好了。”

“那我党校这边的课程怎么办?我还有一个学期才能结业呢。”

邱老师仔细盯着他瞅了两眼,才叹气道:“这件事郭校长也是知道的,他说,这个工作是真正需要解放思想的,既要勇于创造新的经验,又要保持谨慎谦虚的态度。如果你同意去海浦工作,这学期就算你是去实习的,人事关系还留在咱们党校,期末的时候回来参加考试就行了。”

那个渔业补偿贸易到底能否成功,一年之内就可以见分晓。

如果海浦的尝试也失败了,那么宋恂的人事关系留在党校,也算有个退路。

宋恂也很快想明白了这一点,心里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。

邱老师起身在他的肩上拍了拍说:“从个人的角度出发,我劝你再回去好好考虑一下,跟家人商量商量。但是作为一名党的干部,我又很希望你真的能解放思想,去做第一个吃到螃蟹的人,成功打到远洋去!党校让你去实习,也是为了减轻你的思想包袱,不要有压力,轻装上阵!”

*

宋恂与邱老师恳谈一番后,当天晚上就回了家。

先跟媳妇说,他兴许要提前回海浦工作了。

“你真的要回海浦啊?”项小羽笑眯眯地说,“回海浦好呀,咱家的小二楼终于不用一直空置了。”

“你不怕跟我两地分居了?”

“嗐,你这些年的工作总是变来变去的,没准儿这次干个一年半载又换地方了!”项小羽故作轻松地说,“回海浦也好,我在外面总是想我爹娘,如果我毕业的时候,你还能在海浦继续干,那我也回老家去工作,离我爹娘还能近一些!”

小宋哥当初支持她来省城上大学,自己独自一人承担起了教育孩子的义务。如今她当然也得反过来支持他的事业,不能拖了小宋哥的后腿!

出于对两个未成年儿童知情权的尊重,宋恂将自己有可能会去外地工作的事,告知了两个懵懂无知的儿子。

双胞胎泪眼汪汪地问:“爸爸,咱们要离开这里啦?要去很久嘛?”

“不是,爸爸自己去工作,你们还留在这里,跟爷爷奶奶和妈妈在一起。”

“哦,”小哥俩的眼泪收放自如,“那没事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