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部 再临博间 第五章 (1 / 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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慢慢地,梳。
然后,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,再次执起玉梳。
将每一根烈儿的发丝都梳顺了,亲自从怀里掏出一条天青色的头巾,帮烈儿扎上。
但慢慢地,他一点点松开了手,退开。
「好了。」余浪轻声道。
余浪的双臂骤然收紧。
烈儿别过脸,一字也不说。
长长抽了一口气,沉声道:「放开我。」
余浪只是在玩一个令他心碎的游戏,而且又赢了。
烈儿抵抗着身后那个人传来的熟悉的温暖,抵抗着排山倒海的回忆,不许泪水怯弱地染湿眼眶。
看,他果然又中了余浪的计谋,为余浪尝尽苦楚,五脏六腑翻江倒海。
已不可挽回。
每一次,第一次,都是同样的结果。
无论是余浪,还是他。
余浪的手又伸过来,烈儿满腔的愤懑全压抑不住,霍地一转头,怒目道:「你还要做什么?」就算知道入了余浪的陷阱,被他逼出怒气,也顾不得了。
他无法横跨无数个日夜的伤痛和煎熬,将今日和梦想破碎的一天再次重叠。
余浪淡然一笑,手还是伸了过来,抬起他的手腕,掏出一把铜制的小钥匙,往镣铐上的锁孔一插一扭。
往事已逝。
喀。
曾有一天,在说出同生共死的那一刻,他多么多么地希望,正帮他梳着长发的余浪,会这样紧紧抱住他。
手铐解开,一直被禁锢的手腕顿时一轻。
当日,他是多么渴望这个拥抱。
烈儿揉着被压出两道深红勒印的手腕,惊讶地看着余浪。
当日。
余浪帮他解了锁铐,柔声道:「既然锁已经开了,你藏在身上准备逃走时偷偷开锁的那根长针,也用不着了吧。」
烈儿咬咬牙,忍住蓦地翻腾而来的悲切和激动。
烈儿骇然色变,猛地往后疾退。
不……
才退一步,余浪已经如影随形般附了上来。
把他环在结实的胸膛里。
这人看似温文,其实武功高强,烈儿奋力挣了两下,被他一把抓住双腕,身子翻过去,胸口紧贴着床单,几乎气都喘不过来。
熟悉的臂膀,从后面缓缓环上。
余浪一手擒住他,撩开烈儿宽大的袖子,直掠到上臂。
「烈儿,你冷吗?」又是这个男人的声音,打断了他的回忆,却仍悦耳如昔,「你的身子一直在发抖。」低沉,醇厚,像醉人的酒。
扎入手臂的针尾在肉里露出一点点银光。
怎么可以?
余浪心疼地叹道:「你就爱自讨苦吃,这样不疼吗?」
一个人,怎么能在前一刻口口声声说喜欢你,举手投足间爱你宠你,如待珍宝,下一刻却露出狰狞面目,对你做尽天下最残忍的事?
两指捏着针尾,把那长针一口气拔了出来。
一个人,怎么会有两副如此不同的面孔?
因为一直藏着针在那里,手臂伤口早就开始发炎,余浪一拔,烈儿痛得轻轻抽了一口气。
一个从来不曾想像过的余浪,一个讥笑他、蹂躏他、折磨他,让他知道自己根本就微不足道,让他痛不欲生的男人。
余浪把拔出来的长针丢在地上,在怀里掏了掏,拿出一个小玉瓶。
当他转过头,他看见了另一个余浪。
拔开瓶塞,对着伤口倒了一些白色粉末。
他感到脊背发冷,感到莫名其妙的恐惧和惊惶压到了胸口上。
顿时,伤口一片清凉,减了不少痛楚。
但没有人抱住他,连那双正在为他温柔地梳理长发的的手也冰冷了。
余浪这才松了力气,让烈儿从床上坐起来,居高临下打量着他。
他痴痴地等着。
烈儿自落入余浪手里,没少吃苦头,更不用提每日必喝的毒药,让他整日昏昏沉沉,四肢无力,刚才虽然只是被压了一会,坐起来后却仍是头昏眼花,好像耳里面有几只蜜蜂在飞似的嗡嗡乱响。
他以为余浪会抱住他,给他最想听的承诺,给他一个美丽的永恒。
好一阵,才算是恢复回来,瞥了正盯着他打量的余浪一眼,悻悻地问:「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藏了一根针在身上?」
说出这句话后,一切都停止了。
余浪微笑,「你这些日子总是睡得不安稳,在梦里也会偶尔抽着眉头,面露不适,我怎么会看不出来?你胆子也太大了,不怕我狠狠罚你吗?」
「余浪,我要离开永逸王,我们逃走吧,逃到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。」
烈儿冷然道:「你囚禁我,我想逃,天公地道。随便你如何惩罚折磨,只要有机会,我还是会逃走的。」用力甩过脸。
但……
余浪道:「当然要罚。我罚你今晚陪我喝酒赏月。」
芙蕖竟然还记得。
烈儿一愕,视线情不自禁转向余浪。
他不知道余浪是否记得,但是,芙蕖是记得的。
「你很久没有出过这闷死人的小舱房了,随我来吧。」余浪拉住烈儿,打开了房门。
那些低低的,满是芬芳甜味的回答。
明月当空。
「会。」
春天已经过了大半,山花开到荼靡了,江风一过,便有一阵幽香隔岸送来。
「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吗?」
商船的甲板上清扫一净,靠船头的空敞处,摆了一张样式古朴的方桌,和两张颇有年份、扶手处已经被磨得油光滑亮的鸟木椅。
「会。」
方桌上搁了三碟鲜果,三碟糕点,一壶酒,两个晶莹剔透的红玉杯,另外还有一个兽头状的青铜小熏炉,正袅袅燃着香。
「余浪,你以后会这样一直帮我梳头吗?」
烈儿这段日子被囚禁在小舱房里,平时连日出月落也难得见得,忽然被带出来,顿时神清气爽,心里闷气竟然去了大半。
他匆匆而来,这样的小心翼翼,怀着他忐忑不安的梦想。
他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花香和江水气息的新鲜空气,扫了桌子一眼,道:「别的都很好,不过那熏香多余了,反不如岸边的花香自在。」
爱情,和自由。
余浪一笑,招手命人把熏香撤下,又叫所有人等不许靠近,只留他们二人独对。
烈儿感激不尽,他对这上天的赐予感激涕零,在永逸王宫里只有老迈昏庸的永殷王,无止尽的勾心斗角,潜伏的日子危险、无助、令人绝望,而上天却给了他余浪,给了他一个全新的梦想。
烈儿环目四顾,知道自己看不见的暗处必定藏了人手预防他反抗逃脱。
余浪的手,那么沉稳、温柔,一下,一下,像对待珍宝一样,抚摸着他的长发。
船只停在江心,月色一片通明,看过去,江面显得更宽了,即使纵身跳江,抵岸前就会被他们抓回去。
这凝固的片段,是芙蕖最快乐的时光。
既然逃走无望,他索性什么也不多想,挑了一张椅子坐下,自斟一杯,一低头饮了,捏着小酒杯在两指间转来转去,微挑着眉,斜瞅了余浪一眼,出口惊人,「终于下决心要杀我了吗?」
「你这性子,少不了会吃亏的,我真为你担心。」
余浪没回答。
坐在他身后,梳着他的长发,无可奈何的,如此宠溺。
他把另一张鸟木椅拉开一点,和烈儿对坐,提起酒壶,替两人都满上,也不劝烈儿,自己慢慢啜了一杯。
是余浪在叹气吗?
脸上平静无波。
「为什么跑这么急?你啊。」
烈儿何等聪敏,看余浪的模样,心下顿时雪亮般了然。
他跑得太心急了,一路上的晨风吹乱了发,余浪要他坐下,为他细细地梳头。
事已至此,反而怡然不惧,现出往日率性不羁的样子,唇角勾起一点,笑道:「我真服了你,哪里来这么多用不完的心眼?杀了就杀罢,又弄这么一顿临刑酒,白做这么多功夫。不过也好,我趁机赏一下阿曼江的夜景,多喝你两杯。」
那晨曦,是他今生今世见过最美的。
拿起余浪为他满上的酒杯,又痛饮下喉。
一切如此美好,清风、鸟语、花香,等待他的恋人。
反正已经身为阶下囚,生死只在对方一念之间,酒水里否有什么毒物,根本就不用去想。
他来到余浪暂住的小屋,见到如常等待他的余浪。
余浪陪他饮了一杯,沉吟半刻,问:「你想不想知道你家鸣王最近的消息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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