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临近子夜, 三人不得不走了。一向散漫自由的权玉真突然生出许多不舍来,伸手揉了揉宝丫的脑袋,面露慈爱:“你们快回去吧。”

赵宝丫仰头看他, 眼眶微红:“师父,我会经常给你写信的。”

权玉真:“不用了, 回信麻烦。记得叫何记按时送酒来就行!”

赵宝丫的眼泪瞬间收了回去, 翻了个大大的白眼:“就知道不该和你伤感, 知道了。”

三人从城隍庙回去就睡了,次日一早赵凛起来收拾东西, 赵宝丫和赵星河也早早的起来了。三人忙得热火朝天时, 赵小姑站在门口一直没动。赵宝丫疑惑问:“小姑, 你干嘛呢, 怎么不收拾东西?”

赵小姑犹犹豫豫,咬着唇半天不说话。

赵凛停下看她:“有话就说。”

赵小姑面色涨红, 小声开口:“……大哥,我想留在何记, 就不同你们去京都了……”她说完就觉得自己太自私了,大哥和宝丫对她这么好, 她怎么能说出这么没良心的话?

但……何记是玉娘姐姐和她一手一脚做起来的, 她实在舍不下。

“我想着宝丫也有十岁了……”她有些说不下去。

赵宝丫呆了呆,惊问:“小姑, 你不和我们去京都?”

赵小姑连忙解释:“不是不去,是现在不去,玉姐姐说我们再努力努力,争取这几年把何记开到京都去!”

她看向赵凛, 眼含期盼:“大哥……”

“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,不去就不去, 宝丫也大了,能照顾好自己。京都也不稳定,你先留在这吧。”他当初救她,是因为兄妹情分,她是自由人,不需要围着他和丫丫转。

“那你要努力了,我和宝丫在京都给你留意铺子。”

赵小姑感动:“大哥,你真好!”她又看向赵宝丫:“宝丫,你不会生小姑的气吧?”

赵宝丫摇头:“小姑留下来是在给我挣银子,我生什么气呀?我就是舍不得小姑,以后都吃不到小姑做的饭了。”

赵小姑也为难:“对啊,那家里的衣服饭菜怎么办?”

赵凛笑道:“你大哥都当官了,府里总得有一两个下人不是?”

赵小姑松了口气:“说的也是,大哥现在是官,家里也应该有下人了。”

赵凛交代道:“有事记得找陈县令帮忙,实在不行就写信给我。信差太慢了,养些信鸽吧。”

何春生一早跟着他娘过来送行,嘱咐赵星河去了京都要照顾好宝丫,不要让她被人欺负了。赵星河拍着胸脯道:“你放心吧,我现在功夫很厉害,赵叔叔掰手腕都不一定是我的对手!”

“倒是你,要照顾好小姑和你娘,别让她们被人欺负了去。”

何春生笑了起来,赵宝丫拉着他的衣袖道:“春生哥哥,等我养了鸽子就给你传信,你记得回哦。”

晨时一刻,三人乘着马车远去。

赵小姑几人站在门口观望,等马车彻底看不见了,苏玉娘才问:“翠香,有福不享,你留下来做什么?”

赵小姑眼眶微红:“我想过了,我还年轻,不应该只跟着大哥、宝丫享福的。大哥当官以后打点的地方肯定需要很多,我要挣很多很多的银子。给宝丫攒嫁妆,给大哥攒底气。而且玉姐姐不是说,我们以后会把酒楼开到京都去吗?”

她和苏玉娘对视,苏玉娘坚定的点头:“会的,一定会去京都!”春生会考去,而且,她还有债要去讨!

陈县令知道赵凛要进京,特意派了几个官差一路护送。这次他们走的是陆路,一个月后安全到达京都。回到京都后,假期还剩十日,他们先住在之前租的屋子里,想着找人来修缮一下状元府。

只是还没等赵凛出去找人,工部尚书就先找上门了。工部尚书姓李,出身二等世家,看到赵凛倒是和善:“状元郎,工部昨日刚得了皇上的命令,要在十日内翻修完状元府。你看看哪里需要翻修改善的,一并和下面的人说了?”

赵凛惊讶:“皇上让大人来,那费用?”

工部尚书:“自然状元郎自己出,国库紧张……”

还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呢!

原本随便翻翻就能住的屋子,找工部不得多花很多银两?赵凛严重怀疑皇帝为了充盈国库在吃回扣。

他从袖子里掏出两百两递到工部尚书手里,面色局促道:“下官家境贫寒,这两百两是全部身家了。大人看着修缮吧,别漏雨、漏风、破损就行。”

李尚书笑容僵了僵:“就两百两?”一个状元郎回家就没捞一笔?

赵凛故作窘迫:“主要是这次回乡花费颇多,亲戚朋友多,总得散散喜气。”他弹弹袖口,很是羞愧:“不瞒大人,下官现在兜里比脸都干净。”所以,国库穷也别打我这个穷人的主意。

李尚书:得,不仅没捞还散出去了!

他把两百两银票收回兜里:“皇上交办的差事是一定要办的,差多少本官私人给你补上吧,以后有空常到本官府上坐坐。”皇帝赐下的宅子他瞧过,马马虎虎修缮也要三百两的,要是再精修得五百两。

目前看来,皇帝还是挺喜欢这个状元的。

罢了,花些银子卖他一个好,以后有的是地方把他当枪使。

“那工部今日就动工了,状元郎一同去瞧瞧?”

赵凛点头,带着闺女和赵星河还有小黑、蓝白猫一起去了施工现场。李尚书无语的翻了个白眼:看来不仅穷,做事还婆妈,带这么多小孩和猫猫狗狗的去干啥?

能去干啥,当然是去蹭饭。赵家一大家子跟着李尚书在宅子里转了许久,但凡问到哪里需要修缮,赵凛就一句:“大人看着办就好。”

等到午时,众人收工要去吃饭,赵凛一大家子厚颜无耻的跟在李尚书后面走。李尚书困惑问:“状元郎这是要去干嘛,不回家用饭吗?”

“李大人喊下官清之就好。”赵凛又特别厚颜无耻的说:“主要是刚来京都,家里也没个会烧饭的婆子,没地方吃饭。帮忙修缮屋子这几日能否帮忙把饭也一并管了?要是大人不方便带我们回家,跟着匠人吃也可。”

李大人一扭头对上赵宝丫和赵星河纯善渴望的眼神,以及一只猫和狗亲近的摇尾巴、喵喵叫?

他娘的,这是连猫猫狗狗也要去他家蹭饭吗?

李尚书深吸一口气:拉拢人嘛,几百两修缮费都出了,就不要小气这几口饭。

他笑容和煦:“赵修撰哪里的话,李府几口饭还是有的,你们这几日就跟着本官一同去府上用饭吧。”说着他当着赵凛的面喊来家仆,“你去告知夫人多准备些饭菜,这几日赵修撰一家都在我们家用饭。”

听说状元郎‘病弱’,想来一个病弱的大人加两个孩子也吃不了什么,猫狗给些剩饭骨头的也就解决了。

等赵家三人坐上了桌,李尚书还特别大方道:“别客气,千万别客气,赵修撰就当这是自己家,敞开了吃,不够再让夫人去做。”

李尚书夫人也附和:“对对对,别客气。小孩子想吃什么尽管夹,不够我再嘱咐人去做。”

赵宝丫弯着眼冲她笑:“夫人,你真好!”

李夫人被她的笑晃了一下,越发和气:“这孩子真漂亮,日日来我都是欢喜的。”

一刻钟后,李府又重新加了一桌子菜,等看到第二桌饭菜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时。李尚书夫妇有点不淡定了,往后十日不会日日都这样吧?

他们是请了三个饭桶吗?

等三人终于放下碗筷,李家一大家子都惊呆了,李夫人颤悠悠的问:“赵修撰,吃饱了吗?”

赵凛还没回话,小黑汪汪的叫了起来,示意它和猫猫还没吃。

李夫人:“……”别来了别来了,这饭量就是个无底洞啊!

连续五日后,李夫人有点受不了了,找李尚书抱怨道:“府上这几日开支已经超出几百两了,再让他们吃下去只怕得吃穷。夫君确定这赵修撰是个可用的?我瞧着就是个草包饭桶,您还是别拉拢他了。”包修缮的银子一起,他们家已经搭进去上千两了。

都低她一件上好的玉镯子了!

李尚书骑虎难下,安抚道:“且忍忍,没几日了。”能几位状元必定有过人之处,总不能真是草包。

对方一定是在让他知难而退!

既然皇帝给了他这么好的契机,总不能让其他虎视当当的世家把人抢了去,就算不能完全拉拢人,也要让其余人觉得赵凛与工部交好。

一个二品尚书拉拢一个从六品修撰虽然有些自降身份,但不管是内阁还是六大尚书,只把每届的状元板眼探花当做工具。这就好像是世家之间一个固定的游戏,谁赢了就特别有脸面,能压其他人一头。碰面时,拿这个来羞辱对方是最好的攻击方式。

今年榜眼是徐明昌,探花归兵部尚书花家,对赵凛这个状元的争夺就尤为激烈。

其他五大尚书和徐阁老、静亲王、朝中重臣都默默看着李尚书动作。

捕捉猎物前,都想丢出个诱饵试探试探猎物的深浅和实力。李尚书作为第一个被皇帝丢出去饵,刚开始是觉得自己抢了先机的,现在他只想把这先机定死在泥地里。

接连被吃了七日,对方深浅没试探出来,他家米缸倒是见底了。

不甘心和就此放手的情绪在心里天人交战,事实证明,人憋屈久了就容易激出潜在的‘毛病’。

状元府修缮第八日一大早,匠人发现刚修缮好的鱼池围栏不见了。第九日屋顶四角的飞檐被人掰走了。第十日,连正厅的大门被人卸走了。皇上交代的差事没办好,李尚书大发脾气,当着赵凛的面把所有匠人都找了来,挨个询问每个人每日下工后的动向。

这是在怀疑他们监守自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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