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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倏地站起身, 大声道:“这绝无可能!”

林水月瞭起眼皮看他。

岑让深吸了口气:“大人此前不在京中,因而并不知晓,那墨云在被圣上处置之前, 下官已经检查过了几次, 也确认过了墨云一切正常。”

“突然发疯许是因为在狩猎场上受到了刺激导致,此事之上,府尹大人可以作证。”

顺天府尹猝不及防地被点了名, 让林水月冷淡的眼眸一扫,当即点头道:“岑大人所言属实。”

岑让又道:“也就是因为确认墨云发狂之事上没有出现意外, 皇上这才下令将墨云处决,为了避免意外,墨云的尸首是下官亲眼看着焚化的!”

“哦,原来已经死无对证了啊。”人群中,白羽一脸恍然大悟地道。

齐铭晔扫了他一眼,未开口。

这声音不大不小, 正好传到了堂中。

岑让面色发沉, 但依旧寸步不让, 沉声道:“这位号称捡到了马肉的人, 下官不清楚大人是从什么地方寻来的。但若他真的捡到了马肉,那也只能说是个巧合, 绝无可能是墨云!”

“林水月。”太子亦是开了口, 冷声道:“你该不会因找不到证据, 就随便拉了这么个人来, 张口就说找到了墨云吧?”

“这等荒谬之事,你也好意思拿出来公开审理?”

林水月面色不动,听了他的话之后,却是淡笑:“还请太子殿下稍安勿躁, 此事事关重大,这般急着为此事定性,不妥。”

太子冷笑不已:“那你倒是拿出能叫人信服的证据来啊!”

林水月点头,竟是应了。

她转头看向庆王,轻声道:“敢问殿下,墨云是匹什么样的马?”

庆王抬眸,他身边的小厮便上前道:“回大人的话,墨云通体玄黑,唯独额间有一云状图纹,故而得名墨云。”

“除此之外,可还有其他特征?”

小厮微怔,随即道:“此马乃是难得的宝马,浑身的皮毛黝黑发亮,脾气温和,但对吃食很是挑剔,寻常只吃一些上等的草料……”

这小厮是庆王府马厩里伺候的人。

“他所说的这些,若说特别,似乎也并不算特别。”白果轻声对林水月道:“京中通体玄黑的马儿不少,墨云奇特就奇特在额间云纹,除此外也无其他特殊之处。”

而京里的黑色马儿,其实数量极多。

别的不说,林水月手里不就有一屁更为特别的踏雪吗?

白果皱下眉头,却听得那小厮忽而想起些什么,忙道:“小的想起来了,墨云陪同王爷多年,身上是带着伤的。”

“别的伤也就罢了,有一处格外的明显,便是墨云前右腿的马蹄之上,缺了一角。伤到马蹄,不便跑动,后来底下伺候的人想了个法子,就是在墨云那受伤的马蹄上,按了块极小的铁皮。”

这话一出,堂下陷入诡异的沉寂。

岑让的面色变了又变,脑中思绪万千,却还没捋出来个顺序时,就听得那跪着的崔武道:“小、小的捡到的那马肉中,便有个粘着铁皮的马蹄。”

“马蹄难熟,处理起来麻烦,更别说带了这么快难撬开的铁皮了。小的就将马蹄剁了,随手扔在了后山之中,大、大人只需要差人去后山寻一寻,就知道小人说的真假了……”

那崔武说完,忙不迭慌张地道:“其他的东西,小人真的一概不知,小人就是因为家里孩子饿了许久,实在没办法了,才捡了几块马肉回去给孩子打牙祭的。”

他说着,悲从中来:“谁知小人家里那孩儿,在吃了马肉之后,竟是发起了癫痫,险些丢了性命,如今好容易捡回来了条小命,却是神志不清,说话疯疯癫癫。”

他失声痛哭:“早知如此,小人是绝不会让他吃那马肉的,怪我!都怪我啊!”

他哭声哀戚,令得在场的百姓心生悲悯。

“也是可怜,这些年头日子不好,庄稼收成不行,穷苦人家哪里吃得起肉,若我瞧见了那等马肉,只怕也会将其留下。”

“听着这马肉问题不小,竟是将一个好好的孩子害成了这样!”

“可怜那无辜的孩子受了这样大的罪,大人可一定要将此事查探清楚啊!”

混乱声中,岑让头皮发麻,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。

他面色一整,沉声道:“墨云乃是下官亲眼看着焚烧的,绝不可能被此人捡到马肉。”

“大人凭借着一块铁皮来判断墨云的身份,是否过于草率了些?”

“再有,此人说他孩子吃了马肉后身子不适,很有可能是因为他捡到了病马肉,而这病马绝无可能是墨云,将这一切强行与墨云联系起来,只怕难以服众!”

林水月闻言,轻扫了他一眼:“崔武,告诉一下岑大人,你还见到了什么?”

崔武闻言,浑身一抖,好半晌才道:“在、在小的捡马肉的那坑里,还发现了马头。”

“那马,额、额间确实是有一道白色云纹。”

这话一出,满场哗然。

“还有呢?”林水月问。

庆王身边的小厮瞬间反应过来,高声说道:“还有那铁皮并非是外面铁匠随随便便打造的,用的是玄铁,玄铁材质特别,极为难得。”

“这等玄铁,京中人家里有的甚少,而因着墨云是王爷的坐骑,王爷对墨云极好,才命人用这等玄铁为墨云锻造马蹄垫子。”

“因着这东西长得特别,是格外找了铁匠做的,铁匠手里和王府中皆是留有铁皮图纸,最主要的是……铁皮内侧有一道庆王府的印记!”小厮说到这里,已然是眼眸发亮!

他此前并未想起这么多的细节,但伴随着这铁皮明显成为了辨认墨云身份的关键,也就抽丝剥茧般,将这些内容全部道出。

之前庆王深受打击,阖府上下无人胆敢提及墨云。

加上皇帝已把墨云处决,此事就再无他人提及,一来二去,竟是错过了这等关键的信息!

“你且看看,这个铁皮,可是墨云马蹄上的那一块。”林水月抬眸,便有侍卫送上来了一物。

东西用手帕包裹着,递到了小厮的跟前。

小厮看了一眼,甚至翻出了内侧的印记仔细地瞧,随即毫不犹豫地点头:“回大人的话,正是这块铁皮!”

堂下一阵死寂。

岑让的脸色难看至极,眼睁睁地看着那块铁皮,说不出话来。

“林大人,此事并不合理。”张弘反应最快,率先起身道:“若按照这崔武的证言,他捡到的马肉才是墨云,那被扣押在了大理寺,最后还被岑大人亲自处决的马儿,又是什么?”

“难不成这个世上,还能有两匹生的一模一样的马儿?”

林水月面色平静,听到他的质疑也不慌张,反而是抬眸与他道:“这便要问岑大人了。”

岑让心头发抖,动了动唇,却说不出话来。

“世上确实难有长得一模一样的马,但难有不代表着一定没有。再者,云纹为白,毛发为黑,若有人想要掩饰,大可以直接将黑马额间的毛发染为白,制造成为白色云纹的模样!”

林水月盯着岑让,一字一顿地道:“对吧,岑大人?”

岑让额上被冷汗打湿,几乎是瞬间,脸色就变得格外的苍白。

他想要反驳林水月的话,不料林水月却是素手一抬,淡声道:“传大理寺少卿岑让府中小厮,大理寺官差。”

堂下一片死寂。

底下的人交换了个眼神,眼中皆是翻涌起来了惊涛骇浪,对视一眼,皆不敢多言。

林水月传的人很快被带上来。

岑让看着熟悉的面孔,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
林水月先问他府中的小厮:“我问你,岑大人府中可养有马儿?”

“有。”

“有几匹?”

“回大人的话,共十三匹。”

林水月点头:“都在吗?”

这小厮是突然被带到了此处来的,他也不是岑府中什么重要的小厮。

甚至都不是管理马厩的人。

他就是个在马棚里洒扫的下人罢了。

瞧着这屋内的气氛不对,他一时也拿不准林水月究竟想要做什么,便只能据实回答:“前些日子送走了一批,如今只余下了三匹马。”

为这事,岑府中还换了一批下人。

因着他只负责洒扫,对这些事也都不清楚,故而没有波及到他。

“送走的这些马中,可有通体玄黑的?”

“有。”那小厮说出这话,便感觉周围的气氛骤然一变。

“啪!”太子怒拍桌,起身喝道:“你因着一个子虚乌有的猜测,便在此审理大理寺少卿家中的仆从,林水月,我看你这不是审理案子,而是在编造故事!”

“还是你想如何编就如何编!荒唐可笑!”

林水月闻言,面色不改,平静地看向太子:“太子这般紧张,可是您授意岑大人这么为之的?”

这话一出,满场死寂。

在场之人皆是惊疑不定地看向林水月,不明白她怎地这般大胆,张口就直接对上太子……

果不其然,太子暴怒,出口便要叫人结束审理。

林水月也不慌乱,只平静地与他对视道:“今日不审,莫非太子的意思是要等到日后,等到了这在场之人,崔武、小厮还有这些人,哦……”

她的手一转,指到了自己:“还有我。”

“等这些证据都消失,又让这一群人全都自尽了,来掩盖这件事情吗?”

张弘脸色惊变:“林大人,你究竟在说些什么!?”

“这可是太子殿下,大人说这等话,是意图构陷东宫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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