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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芳菲在青海的日子,一晃便过去一个月。

这期间,她与技术支援组的同志们一起,帮狼牙大队攻克了昆仑7号基站遇见的技术难题,也陪同郑西野等人展开了昆仑最后两座基站的建设。

12月31日清晨,随着元旦新年越来越近,营地的所有人都十分激动。

因为按照狼牙往年的惯例,执行任务或行动途中,如遇重大节日,只要条件允许,在不影响工作进度的情况下,无人区的同志们可以就近自行寻觅信号覆盖区,跟家里人联系。

“说起来,我当兵以来,还从来没跟家里断联过这么久。”

围坐一起吃早饭时,十七所的白陆咬着压缩饼干叹了口气,继而伸出手,随便拍了拍坐在他旁边的狼牙队员张峰。白陆感叹:“各位兄弟,是真的不容易啊。”

张峰坦然一笑: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,国防事业大过天。有些担子总得有人挑,有些事也总得有人干,不是我们,就是别人。”

秦宇在旁边小声插话,问:“昨晚我听老安说,今天下午郑队要给大家伙放假?真的假的?”

“当然是真的!”

林子程答了句,忽然又压低嗓子,神神秘秘地续道:“你们俩没怎么跟我们老大接触过,说实话,你们别看野哥平时跟个冷面阎罗似的,其实心眼儿真的不错,对咱们也很好。”

秦宇大吃一惊:“是吗?可我看郑队平时对你们很严厉啊。”

听见几人聊到了郑西野,一直默默吃罐头的许芳菲眨了眨眼睛,没说话,两只耳朵却悄悄竖起。认认真真地听。

林子程:“那只是在工作中。”

林子程正色:“上次来青海出任务,野哥带的不是我们,是另外六个队友,整整两年半的时间,所有人都轮着休了假回了家,只有野哥没有。他把所有和家人团圆的机会,都让给了其他更有需求的队员。”

秦宇和白陆听见这番话,都震惊得瞪大了眼睛。

许芳菲更是心口都微微发紧——难怪。

难怪那漫长的两年半里,郑西野没有回过云城找她。

张峰又说:“大家都知道,长期在高海拔地区生活,会对人体造成巨大的负担,严重的甚至会影响受命。所以我们狼牙有个规定,为了大家伙的身体健康,高原任务,任何队员都不能连去两次。”

这一次,许芳菲没有忍住,脱口问道:“那郑队上次来了,这次为什么又会来?”

张峰面露苦笑,道:“因为这个规定,在野哥接任队长职务后,又在后头加了一句话。高原任务,任何队员不能连去两次,队长除外。”

许芳菲困惑到极点:“郑队为什么这样做?”

“是啊。”秦宇也纳闷儿得很,“都知道长期待在高原会折寿,郑队这不是给自己找虐么。”

安则摇摇头,沉沉叹了口气,说道:“具体原因,野哥没提过,不过我们猜也知道,野哥这人就是这样,遇见任何事都把自己放在最后考虑……”

“这大清早的,又聚在一块儿说我说什么坏话呢。”

突的,帐篷门帘撩起,卷入一阵雪风。郑西野迈着长腿踩着军靴走进来,说话的语气慵懒而散漫,半含几分玩笑。

安则哈哈笑了两声,打趣道:“野哥,刚才十七所的同志们说你平时又冷漠又凶残,我们哥几个在帮你挽回形象。”

郑西野嗤了声,不冷不热地说:“是么。”

张峰从桌上拿起一包饼干一个金枪鱼罐头,掂了掂,说:“野哥,早饭,接着!”说完,便把食物凌空一抛,在空中划出一个流畅抛物线。

郑西野随手接过来,低下头,刺啦一声将压缩饼干的包装撕开,拿出一片开吃。

刚丢进嘴里咀嚼两下,还没来得及咽,余光里却看见,一道本来坐着的矮小身影忽然微动,从小马扎上“唰”一下站起身,径直就走到了他旁边来。

“……”郑西野右边腮帮还鼓着,有点儿疑惑地侧过头,视线逐渐平正。

是帐篷里唯一一位女同志。

大约是围着炭火坐得有点儿久,姑娘白皙的小脸蛋让热气烤得红扑扑的,眼睛里也映着暖色火光,看着格外娇俏艳丽。就是这脸上的小表情,有点儿不太对劲。

拉着脸子,抿着唇,就跟被谁欠了钱似的。

郑西野有点儿疑惑,挑了挑眉毛。

他将饼干吞下去,迟疑道:“许芳菲同志,请问有什么事?”

姑娘这会儿明显非常不爽,看他一眼,压着火尽量平静地说:“郑队,我有点事想请教你,借一步说话。”

说完,许芳菲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,转过身,自顾自便面无表情地出去了。

郑西野:“。”

郑西野站在原地拧了下眉,仔细回忆起来。

自打这崽子小祖宗上了高原,他为了践行“将她视作和自己一样的个体”这一目标,已经做出了不少改变:给她安排工作,让她分担任务,脑力劳动体力劳动齐上阵,尽力把她当个普通的技术兵来指派差遣。

小姑娘对他的一视同仁非常受用,成天迈着一双小细腿忙前忙后,忙得也挺开心。

狼牙一众队员们面对她时的心态,也从最初的“十七所怎么会派个女娃娃来支援”之匪夷所思,转变为了“十七所不愧是高精尖技术流部队,女兵同志也巾帼不让须眉”之钦佩莫名。

这样一来,小姑娘就更开心了,对他的态度也越来越甜,人前喊“郑队”“郑指挥”,人后喊“阿野”。心情特别好的时候,还能甜甜地喊两声“阿野哥哥”。

他们是亲昵无间的恋人,也是彼此信任共同进退的战友,郑西野适应之后,便觉得这种相处方式也还不错。

一切都在往很好的方向发展。

因此,面对小技术女兵毫无征兆的怒火,郑西野指挥官着实有点儿丈二和尚,摸不着头脑。

他冥思苦想地琢磨。心想,难不成是昨晚给她看火的时候,他偷摸亲她嘴被她发现了?

不至于吧……

就在郑西野心思百转之间,小姑娘的背影已经消失无踪。他中断思绪,扭过头,视线又在一众男人身上冷扫一圈。

郑西野语气不善,淡淡地问:“你们,谁惹咱女同志不开心了?”

众人满脸茫然,摇头的摇头,摆手的摆手,一个个跟二愣子似的,比他还费解。

郑西野无语,只好又往嘴里塞了几片饼干,东西往手边一撂,大步跟出去。

姑娘和男人就这样一前一后,进了装备库帐篷。

门帘垂落,整个空间内只剩他们两个人。

郑西野走上前,自然而然地便伸出胳膊,牵起她的手裹进掌心。他垂眸盯着她,柔声问:“怎么了这是,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。”

许芳菲猛一下抬起眼帘,急道:“我才知道,长期在高原生活,对人体的负面影响那么大。之前那两年多,你竟然一天都没有离开过昆仑。你知道这等同于什么吗?等同于慢性自杀。”

郑西野亲亲她的指尖,淡笑:“别听安则他们胡说,哪有这么夸张。”

许芳菲心都揪紧了,见他还一副懒耷耷没所谓的样子,气得直接用手指甲戳他下巴:“而且我听说,那次你们一共去了七个人,除了你,其它六个中途都回过家。”

郑西野语气很平静:“他们回家,一半是家里出了重大变故,一半是家里有老婆有孩子。我就想着,把回家的机会让出去,其他人比我需要。”

闻言,许芳菲只觉鼻尖发涩,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生气,该感动,还是该心酸。

她抬眸定定瞧着他,瞧了好一会儿,才深吸一口气重重地呼出来,将心情平复。然后,她又沉声关切地问:“你回云城之后,有没有去医院做过体检?”

郑西野点头:“单位安排着做过。”

许芳菲紧张起来:“你没有什么问题吧?心肺功能什么的。”

郑西野弯起唇,手指轻柔捏了捏她的小耳垂:“没有。你看我这样子,像是有什么问题吗。”

许芳菲悬着的心悄然落地。她还是有些后怕,反手握住他的大掌,强调:“上次这件事就算了。我先跟你说好,下不为例。队员们有家人有老婆有孩子,你为他们考虑没有错,但你也不能完全不为自己考虑。”

郑西野:“我知道。”

郑西野嘴角微勾:“以前我独来独往无牵无挂,可是从今以后,我有你了。”

“你不只有我。”

许芳菲两腮突的发烫,沉吟了几秒,低下头,轻声继续说:“未来,还会有我们的孩子。”

郑西野闻声,沉静的眼眸里顿时泛起莫大的欣喜同愉悦。他直勾勾地瞧着她,饶有兴味道:“崽崽同志,你对咱俩的未来,谋划得挺长远啊。”

许芳菲又羞又窘,抬手打了他一下,小声嗔道:“我这么真诚,你还在这儿开我玩笑。郑西野,你不要太过分!”

郑西野被这妮子娇红艳丽的脸蛋一勾,手掌心都麻了。他伸手将她抱进怀里,头微垂,闭上眼,一个柔软的吻便落在姑娘眉心。

许芳菲脸更红,被吓得忙忙推搡他,嗫嚅道:“……放开,一会儿有人来了。”

紧接着,听见头顶上方轻声开口,说:“崽崽,等你毕业,我们很快就会有一个家。”

许芳菲听出他的言下之意,内心甜蜜,双臂抱紧他的腰,嘴里却低低“切”了声,嘀咕:“有的人,都没跟我求婚,就在这儿花言巧语画饼。”

郑西野嗤:“有的姑娘,都用孩子来画大饼了,还倒打一耙说她男人画饼。”

许芳菲傻乎乎地直乐,嘻嘻笑了会儿,整张小脸都埋进他胸口。

安静相拥片刻。

郑西野亲亲她的脸蛋,耷拉着眼皮看她,道:“出来这么长日子,你应该很想家了吧。”

“最后一次跟我妈打视频,还是在木石沟,这都一个月了。”

说到这里,许芳菲想起什么,大眼睛蓦的一亮,喜道:“听说今天你要给大家放小假?”

郑西野勾了勾嘴角,说:“最近赶工,所有人都很辛苦,明天就是元旦,也该让大家跟家里联系一下了。”

许芳菲笑着笑着,又皱起眉:“可是,离这儿最近的信号覆盖区,应该就是木石沟?那么远,往返来不及吧。”

郑西野说:“我知道有个坐标,那附近应该可以打出去电话。离这儿车程也就一个多钟头。”

许芳菲睁大眼,开心得拍拍手:“真的?太好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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